车轮辘辘,马蹄声声,队伍离开京城后,便投入了北方广袤天地的怀抱。
最初的几日,行程颇为顺利。官道平坦宽阔,秋高气爽。但北方的干燥与风沙,还是让久居京城的韩家兄妹略感不适。韩爽的喉咙有些发干,韩钧也觉得鼻腔不适。细心的祁砚之早已备好了润喉的梨膏和面纱,让林管家分发给众人。韩爽含着他递来的梨膏,清甜滋润,看着他在风中微微眯眼却依旧挺直的背影,心中泛起一丝甜意,胜过糖膏。
韩钧大多时间留在马车内温书,但并非两耳不闻窗外事。他会定时下车活动筋骨,与祁砚之探讨沿途见闻,或考校韩恺的骑射功夫。他的沉静中带着一份即将归家的迫切,书卷有时也会久久停留在同一页,目光放空,显然思绪已飞回榆林小院。
韩恺则如出笼的鸟儿,策马驰骋在前后的队伍中,对一切都充满好奇。他会指着远山的轮廓,兴奋地告诉大家那像什么;会下马采摘路边的野果,虽常被祁砚之提醒需谨慎辨别;还会与护卫们切磋骑术,欢声笑语为漫长的旅途增添了许多生气。他的兴奋外露而纯粹,是队伍里最活跃的音符。
这日,队伍在日落前赶到一处官驿。驿站不大,略显简陋,但还算干净。安顿时,众人听得驿丞与人争执,原来是一对贫寒的老夫妇带着发高热的孙儿欲投宿,却银钱不足。驿卒势利,欲驱赶他们。
韩爽心生不忍,未等兄长开口,便上前柔声道:“老伯,婆婆,若是不嫌弃,让我看看孩子可好?我略通医术。”她声音温和,眼神清澈,让焦急的老夫妇莫名安心。
祁砚之默默站在她身侧,并未多言,只是用目光示意林管家去与驿丞交涉,安排好房间。他的存在,无声地给予韩爽支持和底气。
韩爽仔细为那孩童诊脉,又查看了舌苔,判断是风寒入里,兼有积食。她立刻从自己随身携带的药囊中取出紫苏、生姜等药材,请郭婶帮忙煎药。又拿出银针,在孩童的穴位上轻柔施针。她专注的神情,熟练的手法,以及那份发自内心的悲悯,在昏暗的灯光下仿佛笼罩着一层柔和的光晕。
祁砚之一直静静看着,他见过她采药时的灵秀,见过她面对珍贵药材时的欣喜,也见过她在他面前羞涩的模样,却是又一次如此直观地看到她行医救人时的沉稳与仁心。一种混合着骄傲、欣赏与更深切爱意的情感,在他胸中涌动。
孩童服药施针后,高热渐退,安稳睡去。老夫妇千恩万谢。韩爽只是浅浅一笑:“举手之劳,老人家不必挂心。”回到房间,她才发现祁砚之一直等在门外。
“爽儿,辛苦了。”他低声道,将一件披风轻轻披在她肩上,“夜里风凉。”他的动作自然无比,语气中的关切却浓得化不开。
韩爽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中,那里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以及毫不掩饰的赞赏与柔情。她的心猛地一跳,脸颊微热,低声道:“不辛苦,能帮到人,我心里欢喜。”
这一刻,没有过多的言语,一种更深层次的理解和契合在两人之间悄然滋生。
随着行程深入,北地的风貌愈发显着。天高地阔,原野苍茫,夜晚的星空也显得格外低垂璀璨,银河如练,横亘天际。
一晚宿营时,因错过了驿站,队伍在一处背风的山坡下扎营。篝火熊熊,驱散了秋夜的寒凉。众人围坐用餐后,便各自休息。韩爽却毫无睡意,裹着祁砚之之前给她的披风,走到稍远一处安静的地方,仰头望着漫天星斗。
北地的星空,与她记忆中一般无二,却似乎比京城看到的更加壮丽。离家乡越近,那份思念与近乡情怯也越发浓烈。
轻微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祁砚之在她身旁坐下,并未靠得太近,却足以让她感受到他带来的温暖和安心。“看星星?”他轻声问,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嗯,”韩爽点头,依旧望着星空,“北地的星星,好像特别亮,特别大。小时候,我常和二哥躺在院子里数星星,听祖母讲牛郎织女的故事。”
“现在,不用数星星了。”祁砚之的声音带着笑意,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你想见的人,很快就能见到。”
韩爽转过头,在星月微光下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砚之哥哥,你……紧张吗?见我爹娘。”
祁砚之沉默片刻,坦诚道:“紧张。”他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向她,“比面对千军万马还紧张。我怕……怕自己不够好,怕伯父伯母觉得我配不上他们的宝贝女儿。”
他如此直白的忐忑,反而让韩爽心中一定。她忍不住轻笑出声:你也见过不是,“我爹娘都是很和善的人。而且……”她声音渐低,带着羞涩,“你很好,真的很好。”
星空下,她的眼眸比星辰更亮。祁砚之心中一动,几乎要忍不住去握她的手,但终究顾及着礼数,只是将身旁的一根枯枝轻轻折断,投入篝火余烬中,发出一声轻微的噼啪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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