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砚之的眉头紧锁,指节叩击桌面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油灯的光晕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将眉间的沟壑勾勒得愈发深刻。他第三次展开地图,指尖沿着黑石山峡谷的轮廓来回游移——那处被标注鬼见愁的断崖下,隐约可见暗红色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血迹。梵天教惯用的毒烟颜色,此刻在他眼中被无限放大。
若是寻常军情...他喉结滚动,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沙场宿将特有的紧绷感。目光转向韩爽时,眼底翻涌的不仅是担忧,更有刀刃般的挣扎。他想起她替受伤弟子挡箭时溅在袖口的血点,想起她连续七日熬夜绘制情报图的倦容,想起客栈冲突那夜她护在自己身前的单薄身影。我不能拿你和药王谷众人的安危去赌。最后这句话几乎是咬着牙挤出来的,指腹无意识摩挲着腰间佩剑的剑柄缠绳,绳结已经被揉得松散。
韩爽凝视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忽然伸手覆上他骨节泛白的手背。掌心相触的瞬间,她感觉到他手背皮肤下突突跳动的血脉——那是常年握剑留下的薄茧,此刻正随着主人急促的呼吸微微震颤。砚之哥哥,她的声音像山涧清泉漫过卵石,指尖顺着他的腕骨滑到脉搏处,你信我吗?
祁砚之抬眼,对上她眼底沉淀的星光。那里面有他熟悉的坚韧,也有此刻格外柔软的信任。他喉间滚动,无声地点头,眉峰却仍拧成川字。
那好,韩爽忽然勾起嘴角,唇角漾开的弧度带着几分俏皮,却让祁砚之莫名心跳漏了一拍。她牵着他的手,引导他站起身,温热的掌心贴着他的手背,像春风拂过初融的雪原。闭上眼睛。
韩爽?祁砚之下意识开口,却在她轻轻摇头的动作里咽回了疑问。他闭上眼,感觉到她冰凉的指尖轻轻握住自己手腕——这个动作他太熟悉了,每次为他包扎伤口时,她总会这样固定伤处。紧接着,一种奇异的失重感席卷全身,仿佛脚下突然变成了流云,又像是被卷入湍急却温柔的旋涡。耳畔掠过细微的嗡鸣,像是远处寺庙的钟声穿透晨雾。
可以睁开了。
祁砚之猛地睁眼,瞳孔骤缩成针尖大小。头顶不再是驿站低矮的屋顶,而是一片澄澈如洗的天幕——没有日月星辰,却有柔和得近乎液态的光晕自九霄倾泻而下,将整片空间镀上珍珠母贝般的光泽。脚下是踩上去能陷进半寸的肥沃黑土,新翻的泥土气息混合着青草汁液的清新扑面而来,让他恍惚间以为回到了江南的春耕时节。
这...这是...他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变成一声破碎的惊疑。视线不受控制地扫过四周:不远处,一汪泉眼正汩汩冒着珍珠似的水泡,潭水清澈得能看见水底圆润的鹅卵石,水面漂浮着乳白色的雾气,随着微风荡漾,每一缕雾气掠过鼻尖都带着沁人心脾的凉意。他突然想起自己重伤昏迷时,韩爽每日清晨端来的那碗泛着灵光的药汁——原来源头在此。
更令人震撼的是泉眼旁的药田。三垄九畦的规划整齐得像是用矩尺丈量过,株株药材都焕发着惊人的生机:八百年份的野山参舒展着翡翠般的叶片,叶脉间流淌着金色的光晕;紫灵芝伞盖下的纹路如同天然形成的符咒,菌柄上还挂着未干的晨露;更有几株他只在《神农本草经》残卷里见过的七星续命草,七片叶子呈北斗状排列,叶尖闪烁着星星点点的银光。空气中的灵气浓度高得惊人,每一次呼吸都像有无数细小的银针在疏通经脉,连日赶路的疲惫如潮水般退去。
空间另一侧,用青石板搭成的简易货架上,整齐码放着数十个兽皮口袋与檀木匣子。祁砚之的目光扫过那些口袋——最上层那个鼓囊囊的皮袋里,隐约露出半截金疮药的瓷瓶,瓶身标签上药王谷特供的字样依稀可辨;旁边堆叠的布囊里,隐约能听见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大概是苏长老常用的机关零件;最里层的暗格里,甚至整齐码放着十卷绢布地图,卷轴末端系着代表药王谷各殿的玉坠。
这...这是...祁砚之的喉结剧烈滚动,声音里带着沙场老将罕见的震颤。他转向韩爽,发现她正仰头望着天幕,侧脸在灵光的映照下如同上好的羊脂玉,平日里总带着几分倔强的唇线此刻柔软得像是初绽的樱花。
韩爽回过头,眼里的星光更盛。她牵着祁砚之的手走向灵泉,泉边的鹅卵石被水流打磨得圆润光滑,踩上去带着微微的凉意。我称它为。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在湖面,师父和我的家人只知道我有空间能保命,但都没有进来过。她的指尖点在泉水上,荡开一圈涟漪,这里的泉水能解百毒,那些药材...她指向药田里一丛叶片呈锯齿状的植株是能吊命三日的回魂草,上次严长老追击毒匪时中了我故意留下的毒,就是靠它...
她顿了顿,指向那排兽皮口袋,神色突然认真起来:最重要的是,这里绝对安全。拉着祁砚之走到物资堆放区,掀开最上层的绒布,露出那张被油纸层层包裹的北境地图,以及一个贴着梵文封条的紫檀木盒——正是装着梵天教密信残片的盒子。我们可以在这里推演地形,分析情报。她将地图铺在泉边一块平整的青石板上,石板表面天然形成防滑的纹路,万一路上遇到埋伏...她的指尖轻轻抚过紫檀木盒,这里就是我们的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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