刍氏自传 第156章 “紫蕊新生”

岩壁渗出的潮气混着幼苗叶片蒸腾的微热，在溶洞内凝成细密的水珠，像撒在黑暗里的碎钻，顺着钟乳石尖端缓缓滴落。“嗒——嗒——”水珠砸在移栽盆的土壤里，声音细碎却清晰，在寂静的溶洞中漾开浅浅的回音。小汐蹲在最外侧的幼苗旁，指尖轻轻拂过叶片上银绿相间的绒毛——那些绒毛比在运输舰上更蓬松，触上去像裹着一层温热的星尘。她想起这些生命曾在德尔塔-9的黄褐色沙尘里蜷曲挣扎，在运输舰颠簸的培养皿中微微战栗，而此刻，它们正舒展着新叶，绒毛间闪烁的微光，像把omega-7夜空中最柔的星光，都揉进了这片不足百平的狭小空间。

“溶洞顶部的岩石层厚度检测完毕，127米，能完全阻挡暗能火山的辐射波。”阿凯举着便携式检测仪从溶洞深处走过来，靴底蹭过地上的碎石，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屏幕上跳动的绿色数据映亮了他眼底的疲惫——连日的奔波让他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额角的碎发也被汗水濡湿，贴在皮肤上，却掩不住语气里的兴奋。“更有意思的是，溶洞深处的地下水脉检测出微量蓝藻素，和伽马-3深海蓝丝藻的成分高度相似，误差不超过0.5%。”他蹲下身，指着岩壁上一道细细的渗水口，“这应该是omega-7形成时就留存的原始水体，没有被暗能污染，矿物质含量也刚好，正好能给幼苗提供持续水源。”说着，他从背包里掏出一根透明导管，小心翼翼地接入渗水口，清澈的水流顺着导管缓缓注入银色储水罐，罐壁上立刻凝结出一层薄薄的水雾，映着幼苗的影子，像一幅流动的画。

阎丘北刍一站在溶洞入口，背对着众人，望着洞外翻涌的暗红色岩浆流。岩浆像一条失控的火龙，顺着地表的裂痕缓缓蔓延，所到之处，暗红色的土壤瞬间被烤成焦黑的硬块，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硫磺味，连呼吸都带着灼热的痛感。她眉头依旧紧锁，握着通讯器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手腕上的通讯器还在不断接收联盟的紧急信号，屏幕上闪烁的红点密密麻麻，像撒在星图上的警示符，每一个红点，都代表着一个正在消失的生命信号。“总部刚才发来消息，omega-7南半球的另外三个临时据点，半小时前都已经被岩浆淹没。”她转过身，声音比平时更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幸存的科研人员正在向我们这边转移，但他们携带的氧气只够支撑四个小时。而溶洞入口到最近的安全通道有三公里，沿途全是断裂的地壳和喷发后的熔岩滩，温度超过80摄氏度，防护服的隔热层撑不了太久。”她的目光扫过李教授和小汐，最终落在阿凯身上，“我和阿凯去接应他们，你和小汐留在溶洞，守住这些幼苗——它们是现在唯一的希望，不能出任何差错。”

李教授点点头，枯瘦的手指轻轻按在身旁幼苗的叶片上，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初生的婴儿，仿佛在传递某种无声的力量。“你们放心，我会盯着每一盆幼苗的生长数据，一分钟都不离开。”他顿了顿，指着溶洞深处的三个方向，“这里的地下水脉我已经标记了三个取水点，都用合金板做了防护，就算遇到小规模的岩壁坍塌，也能保证幼苗的供水。”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银色仪器，仪器表面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边缘还刻着联盟的徽章。他将仪器递给小汐，“这是联盟最新的植物活性监测仪，能实时显示叶片的辐射吸附率、根系活性和细胞分裂速度，一旦数据低于安全阈值，它会立刻发出声光报警，灵敏度很高。”

小汐接过仪器，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外壳，心里却涌起一股暖流。她低头看着仪器屏幕上跳动的绿色光点，仿佛看到了无数双期待的眼睛。“我们会守住的。”她抬起头，语气坚定。看着阎丘北刍一和阿凯穿上厚重的A级防辐射服，拉上头盔的面罩，检查好便携式氧气罐的压力值，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溶洞外的烟尘里——洞外的岩浆还在嘶嘶作响，像毒蛇吐信的声音；红褐色的熔岩块不时从高空坠落，砸在岩石上迸溅出橘红色的火星，像一场永不停歇的烟火，却带着致命的温度，连空气都被烤得扭曲起来。

溶洞内的时间仿佛被拉得格外漫长。小汐每隔十分钟就会绕着所有幼苗走一圈，脚步放得很轻，生怕惊扰了这些脆弱却坚韧的生命。监测仪上的数据始终稳定在绿色区间：辐射吸附率89%，根系活性92%，叶片舒展度100%，每一个数字都像一颗定心丸，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那些幼苗像是有了灵性，每当她走过时，叶片总会轻轻晃动，绒毛间的微光也会变得更亮，像是在回应她的守护，又像是在向她展示自己的生命力。有一次，她不小心碰掉了一片细小的嫩叶，心里正懊恼，却看到那片叶子落在土壤上后，很快就被根系缠绕住，叶片中的养分被慢慢吸收——原来，它们连一片叶子都不愿浪费。

“小汐，你看这株！快过来！”李教授突然在溶洞深处喊起来，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甚至有些发颤。小汐立刻跑过去，鞋底在地上划出一道浅痕。只见那株靠近地下水脉的幼苗，比其他幼苗高出半个指节，翠绿的茎秆上，竟然抽出了一根细细的花茎，花茎顶端顶着一个小小的紫色花苞，只有指甲盖大小，花苞表面覆盖着一层极薄的银霜，在溶洞微弱的应急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像一颗被月光浸润过的紫宝石。“才移栽过来不到六个小时，竟然要开花了？”李教授的手微微颤抖，他从背包里拿出放大镜，小心翼翼地凑近花苞，生怕呼吸太重会碰掉它，“‘海心紫’在德尔塔-9时，从幼苗到开花需要整整二十天，就算在联盟的恒温培养室里，也得十五天。没想到在omega-7的特殊环境下，生长周期竟然缩短了这么多！”他指着花苞饱满的弧度，“而且这花苞的形态，比之前所有的样本都更饱满，花瓣的纹路也更清晰，应该是吸收了岩浆的热量和地下水脉里的蓝藻素养分，基因链在这种极端环境下，反而被激活了！”

小汐屏住呼吸，看着那个小小的花苞，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揪了一下，眼眶突然有些发热。她突然想起伽马-3海边的孩子们，想起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那时她刚从深海采集完蓝丝藻，浑身还沾着海水的咸味，小女孩就攥着一片晒干的“海心紫”花瓣跑过来，把花瓣塞进她手里。花瓣上用彩笔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黄色笑脸，小女孩奶声奶气地说：“姐姐，老师说‘海心紫’能净化海水，等它开花了，就能把大海变蓝了，对不对？到时候我们就能在海边捡贝壳了！”小汐当时蹲下身，摸了摸她的头，说：“对，一定会的。”现在，看着眼前这朵在绝境中孕育的花苞，她突然觉得，小女孩的愿望，或许很快就能实现；而omega-7这片荒芜的土地，是不是也在等待着被这紫色的花朵，染成生机盎然的模样？

就在这时，监测仪突然发出一阵急促的“滴滴”声，尖锐的警报声在溶洞里回荡，打破了原本的宁静。小汐的心猛地一沉，立刻低头看向屏幕——屏幕上的辐射值瞬间从安全的绿色跳到了刺眼的红色，数值还在不断攀升，已经超过了安全阈值的一点五倍！她立刻抬头看向溶洞入口，只见原本用岩石封堵的洞口，不知何时裂开了一道缝隙，缝隙有手指宽，淡紫色的雾气正从缝隙中缓缓渗进来，那是暗能辐射穿透岩石层形成的能量雾，在空中凝结成细小的颗粒，泛着诡异的光泽。

“不好！是刚才的余震导致岩壁开裂了！”李教授脸色骤变，他一把抓住小汐的胳膊，拉着她快步跑到洞口，“暗能辐射一旦大量渗入，幼苗的基因链会被直接破坏，之前所有的努力就全白费了！”他从背包里掏出一块长方形的合金板，合金板有半人高，是联盟特制的防辐射材料，“快，帮我把这块板堵在缝隙上！”两人合力将合金板牢牢固定在裂缝处，用岩石顶住，可监测仪的警报声依旧没有停止，屏幕上的辐射值还在缓慢上升，已经超过了安全阈值的两倍。小汐看着屏幕上跳动的红色数字，急得满头大汗，手心全是冷汗——怎么办？合金板挡不住辐射，难道真的要看着这些幼苗被辐射毁掉吗？

她的目光在溶洞内快速扫视，从洞口扫到深处的幼苗，又从幼苗扫回洞口，突然，她的视线停留在了那些幼苗叶片上的绒毛上。她猛地想起阿凯之前说过的话——“辐射苔藓的表皮能分泌‘辐射中和酶’，这种酶能将辐射粒子转化为无害的能量，而我们把苔藓基因融入‘海心紫’后，幼苗的绒毛也能分泌这种酶！”对啊！她怎么忘了这个！小汐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立刻抱起一盆长势最旺盛的幼苗，快步走到合金板旁，对李教授说：“李教授，我们把靠近洞口的幼苗移到裂缝旁边！它们的绒毛能分泌辐射中和酶，能中和辐射，说不定能堵住这道裂缝的辐射源！”

李教授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眼睛也亮了：“对！我怎么没想到！快，我们多搬几盆！”两人立刻行动起来，从洞口附近搬来五盆幼苗，整齐地摆放在裂缝前的合金板旁，形成一道小小的“植物墙”。奇迹很快就发生了——当幼苗的叶片接触到那缕淡紫色的雾气时，叶片上的银绿绒毛瞬间闪烁起强烈的银光，像是被点亮的小灯；淡紫色的雾气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缓缓向叶片聚拢，然后被绒毛一点点吸收，雾气越来越淡，最终消失不见。监测仪上的辐射值开始缓慢下降，从红色降到橙色，再降到黄色，最后终于回到了安全的绿色区间，警报声也随之停止。

“成功了！真的成功了！”李教授激动地握住小汐的手，两人的手心都沾满了汗水，却带着难以言喻的喜悦和庆幸。小汐看着那些摆放在裂缝旁的幼苗，它们的叶片依旧挺拔，只是绒毛的颜色比之前更深了一些，银绿色中泛着淡淡的光泽，像是披上了一层银色的铠甲，守护着溶洞内的所有生命。她轻轻摸了摸一片叶片，绒毛依旧柔软，却仿佛多了一份坚定的力量。

不知过了多久，溶洞外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声，还有防护服摩擦岩石的声音。小汐立刻跑过去，心里既期待又紧张——是阎丘北刍一和阿凯吗？他们有没有顺利接到幸存的科研人员？只见溶洞入口的岩石被推开，阎丘北刍一和阿凯扶着四个穿着破损防护服的科研人员走了进来，他们的脸上布满了灰尘，防护服上还沾着未冷却的熔岩碎屑，有的地方甚至被烧出了焦黑的洞，露出里面破损的防护内衬。其中一个年轻的科研人员，腿上的防护服被烧破了一个大洞，露出的皮肤上红肿一片，还起了几个水泡，显然是被岩浆烫伤了，每走一步都忍不住皱眉。

“我们……我们找到了三个幸存的据点成员，还有一个……在穿越熔岩滩时，被坠落的岩石砸中了防护服，辐射渗入体内，没撑过来……”阿凯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带着难以掩饰的悲伤，他摘下头盔，额角的伤口还在渗血，一道暗红色的血痕顺着脸颊滑落，“不过我们带来了他们收集的土壤样本，装在密封罐里，没被污染。样本里含有丰富的有机质，还有omega-7特有的矿物质，能给幼苗提供更多养分。”他说着，从背包里掏出几个银色的密封罐，放在地上，罐壁上还沾着熔岩的碎屑。

阎丘北刍一靠在岩壁上，大口喘着气，她的防辐射服肩部被熔岩烧出了一个焦黑的洞，露出里面的防护内衬，脸上也沾着不少灰尘，却依旧难掩她的坚定。“外面的岩浆流暂时稳定了，不过暗能火山的喷发频率还在增加，每小时都会有一次小规模喷发。”她喝了一口水，声音稍微缓和了一些，“联盟已经派出了救援舰Alpha-3，预计明天早上六点就能抵达我们的坐标，到时候就能把所有人和幼苗都接走。”她的目光扫过溶洞内的幼苗，当看到那株顶着紫色花苞的幼苗时，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快步走过去，“这是……‘海心紫’要开花了？”

小汐点点头，拉着她走到花苞前，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喜悦：“再过几个小时应该就能绽放了！而且我们发现，幼苗不仅能吸附暗能，还能中和暗能辐射！刚才洞口开裂，辐射渗进来，就是靠这几盆幼苗挡住的，它们的绒毛能分泌辐射中和酶，把辐射粒子转化成能量。”她指着那些摆放在裂缝旁的幼苗，“它们比我们想象的更坚强，好像能适应omega-7的一切恶劣环境，高温、辐射、贫瘠的土壤，都打不倒它们。”

夜幕渐渐降临，omega-7的夜晚来得格外快，洞外的岩浆流泛着暗红色的光，将溶洞入口映照得忽明忽暗。溶洞内点燃了一盏应急灯，昏黄的灯光笼罩着所有人和那些生机勃勃的幼苗，驱散了些许寒意。李教授正在给受伤的科研人员处理伤口，他从急救包里拿出烧伤膏和无菌纱布，动作轻柔地涂抹在伤员的伤口上，低声安慰着；阿凯则在整理收集来的土壤样本，他将样本倒进检测仪，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流显示，样本中的有机质含量达到了30%，比溶洞内的土壤高出一倍多；阎丘北刍一靠在储水罐旁，终于闭上了眼睛，连日的紧绷让她疲惫不堪，头微微垂着，呼吸渐渐平稳，却在听到幼苗叶片轻轻晃动的声音时，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起。

小汐坐在那个小小的紫色花苞前，指尖轻轻抵在叶片上，能清晰地感受到里面流动的生命力量，温暖而坚定。她想起了德尔塔-9的沙尘，想起了那些在沙尘中坚守的科研人员，想起了老周看到幼苗存活时激动得跪倒在地的模样；想起了运输舰舷窗外的星辰，想起了阎丘北刍一沉稳的声音，想起了阿凯在实验台前专注的侧脸；想起了omega-7据点里那个沙哑的通讯声，想起了那个未曾谋面的科研人员，用最后一丝力气传递的希望……所有的坚守和牺牲，所有的努力和期待，都在这一刻有了意义。

凌晨四点，当第一缕微光透过溶洞顶部的缝隙照进来时，那个小小的紫色花苞缓缓绽放了。花瓣层层展开，像少女裙摆般轻柔，呈现出深邃的紫罗兰色，颜色从花瓣根部到边缘逐渐变浅，边缘泛着银色的光泽，像是被星光镀上了一层薄纱，在晨光中泛着柔和的光晕。更令人惊喜的是，花瓣中央竟然凝结着一滴透明的露珠，露珠圆润饱满，里面倒映着溶洞内的所有人，也倒映着洞外那片正在慢慢冷却的岩浆滩，像是把整个世界都装进了这滴露珠里。

“开花了……真的开花了……”李教授拄着拐杖，慢慢走过来，泪水再次涌出眼眶，顺着脸颊上的皱纹滑落，滴在土壤里。他小心翼翼地从背包里掏出相机，调整好角度，按下快门——“咔嚓”一声，照片里，紫色的花瓣在微光中绽放，周围的幼苗舒展着叶片，绒毛闪烁着银光，像一群守护着希望的小战士，背景里，昏黄的应急灯和远处的晨光交织在一起，温暖而治愈。

就在这时，阎丘北刍一的通讯器突然响起，这次不再是刺耳的紧急信号，而是一段清晰的联络信号。她立刻拿起通讯器，按下接听键，一个沉稳的男声从里面传来：“这里是联盟救援舰Alpha-3，我们已经抵达omega-7南半球上空，正在靠近你们的坐标，预计十分钟后降落。请做好登机准备，我们会派出登陆艇接应你们。”通讯器里的声音带着振奋人心的力量，像一道光，照亮了所有人的眼睛。

所有人都走到溶洞入口，看着洞外渐渐亮起的曙光。远处的暗能火山还在微微喷发，喷出的岩浆量比之前少了很多，岩浆流已经停止了蔓延，在地表凝结成黑色的固体；天空中的紫色雾霭也淡了许多，露出了藏在后面的星辰，星星闪烁着，像是在为他们祝福。阿凯举起检测仪，屏幕上的辐射值已经降到了安全范围，暗能吸附率达到了95%——“海心紫”的花瓣正在吸收空气中的暗能，将这片荒芜的土地，一点点转化为适合生命居住的家园。

小汐摸了摸口袋里那片画着笑脸的“海心紫”花瓣，花瓣已经有些干燥，上面的彩笔痕迹虽然依旧模糊，但黄色的笑脸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清晰，像是在对着她微笑。她抬头看向天空，救援舰的影子越来越近，像一只巨大的银色飞鸟，在晨光中缓缓降落。机舱门打开的瞬间，她仿佛看到了伽马-3的蓝色大海，海浪轻轻拍打着沙滩，孩子们在海边捡着贝壳；看到了德尔塔-9的绿色幼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