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梦共君行，情劫共渡证长生 第110章 心织罗网与星辉沉沦

自那日险些弄巧成拙的“意外”之后，迟昭沉寂了数日。他不再刻意靠近，也不再流露出任何不安与依赖，只是更加专注地修炼《星辰炼神术》，将全部心神沉浸在星辰之力的玄奥与自身力量的打磨之中。

他像是最有耐心的猎手，收起了试探的爪牙，潜伏下来，等待着更好的时机。属于贪兽的狡诈本能，让他明白，面对凌暮这样的存在，莽撞的进攻只会暴露自己的弱点，唯有润物细无声的渗透，方能奏效。

他开始更加细致地观察凌暮。观察他静坐时眉宇间偶尔掠过的一丝极淡的疲惫（或许是旧伤未愈？），观察他凝望星空时眼底那深不见底的孤寂，观察他对自己修炼进度那看似随意、实则精准无比的每一次点评。

他不再将凌暮视为一个单纯的、强大的、需要征服的目标，而是开始尝试去“理解”他——理解他的强大，理解他的冷漠，理解他那冰封表象下可能存在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裂痕。

这一日，凌暮指导他修炼时，气息似乎比平日更沉凝一分，虽然依旧完美地控制着星辉的流转，但迟昭敏锐地捕捉到，在他指尖星辉没入自己识海的瞬间，有那么一丝极其细微的凝滞。

是伤势反复？还是……别的什么？

迟昭心中念头飞转，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更加配合地引导着那股星辉之力，甚至尝试着，将自己一丝精纯的、融合了冥火净化之力的混沌魔元，极其小心地、反向融入那缕星辉之中。

他的动作极其隐蔽，魔元的性质也因为阴阳并蒂莲的调和而变得中正平和，带着滋养之意。那感觉，就像是一滴温水，悄然滴入冰泉，试图驱散一丝寒意。

凌暮的指尖几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

他垂眸，看着眼前闭目凝神、神情专注仿佛毫无所觉的迟昭，琉璃色的眸底深处，闪过一丝极快的讶异与……探究。他能感觉到，那股反向融入的魔元虽然微弱，却异常精纯温和，带着一种奇特的安抚与滋养效果，竟让他因推演某些复杂天机而略感疲惫的神魂，感到一丝细微的舒适。

这小子……是无心之举，还是……

凌暮没有立刻收回手，也没有点破。他任由那丝微弱的暖流在自己浩瀚的星辉本源中流转、消散，感受着那陌生却并不令人排斥的触感。他甚至……下意识地，将引导星辉的速度放慢了一丝，仿佛在延长这种奇特的接触。

迟昭虽然闭着眼，但全部心神都集中在感知凌暮的反应上。他感觉到了那瞬间的凝滞，感觉到了凌暮没有立刻排斥，甚至……那引导的星辉似乎变得更加“温和”了？

有效！

一股混合着计谋得逞的兴奋与某种难以言喻的悸动涌上心头。他没有得意忘形，依旧维持着专注修炼的表象，只是那反向渡入的魔元，变得更加绵长、更加自然，如同涓涓细流，悄无声息地试图渗透。

这一次，不再是莽撞的冲撞，而是精心的“滋养”与“安抚”。他在用行动告诉凌暮：看，我对你是有益的，不仅仅是需要你庇护和指导的累赘。

修炼结束，凌暮收回手，看着缓缓睁开眼的迟昭，目光深沉难辨。

“今日……尚可。”他给出了评价，语气听不出喜怒，但那双眸子，却仿佛要将迟昭从里到外看穿。

迟昭迎上他的目光，眼神清澈，带着恰到好处的、因修炼有获而产生的微光，丝毫没有心虚或算计的痕迹。“多谢师尊指点。”

他顿了顿，仿佛忽然想起什么，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玉瓶。里面装的是他这几日闲暇时，用星陨阁外围采集到的几种属性温和的灵草，结合自身一丝精炼过的、蕴含阴阳平衡之力的魔元，尝试炼制的“清心露”。效果很普通，主要是宁神静气，对他和凌暮这个层次而言，几乎无用。

但此刻，它成了一件道具。

“师尊，”迟昭将玉瓶递过去，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仿佛弟子孝敬师长般的自然，“这是弟子尝试炼制的清心露，虽效用浅薄，但气味尚可，有宁神之效。弟子见您近日似乎……有些疲惫，或许能稍解烦闷。”

他没有直接提及伤势，也没有过分关切，只是用一种看似随意、却又透着细心观察的姿态，将东西送出。

凌暮看着那瓶普通的清心露，又看看迟昭那张看似纯良无害的脸。他岂会看不出这丹药的品阶？又岂会感觉不到迟昭那隐藏在表象下的、小心翼翼的试探与……讨好？

若是往常，他或许会冷声拒绝，或是直接点破这拙劣的伎俩。

但此刻，鬼使神差地，他伸出了手，接过了那个玉瓶。指尖在触碰玉瓶的瞬间，也无意间擦过了迟昭的指尖。

冰凉的触感传来，两人皆是一顿。

凌暮握紧了玉瓶，指尖仿佛还残留着那瞬间的温热。他移开目光，声音平淡：“有心了。”

没有拒绝，没有斥责，只是收下了这份“微不足道”的孝敬。

迟昭心中暗自松了口气，一股微小的胜利感油然而生。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但至少，凌暮没有像之前那样，用冰冷的墙壁将他隔绝在外。

从这一天起，迟昭开始更加“细心”。

他会“偶然”发现凌暮喜欢的某种星陨阁内特有的、带着冷冽清香的灵茶，然后“顺手”多采集一些，放在他常坐的窗边。

他会在凌暮长时间凝望星空后，“恰好”煮好一壶温度适中的灵茶递过去。

他甚至在修炼《星辰炼神术》有所突破时，会“不经意”地流露出需要凌暮再次近距离引导的“困惑”，而在这个过程中，他反向渡入的那丝滋养魔元，变得越来越精纯，越来越难以察觉，仿佛成了两人之间一种心照不宣的、隐秘的交流。

凌暮始终沉默着。

他收下了那些小玩意，喝下了他递来的茶，在他“需要”引导时，依旧会伸出手指点上他的眉心，默许那丝微弱的、带着迟昭独特气息的魔元流入自己体内。

他像一个纵容的旁观者，看着这只小心翼翼伸出触角、试图靠近的贪兽，布下一张看似稚嫩、却带着致命吸引力的罗网。他清楚地知道迟昭的目的不纯，知道那清澈眼神下隐藏的算计与贪婪。

但，那又怎样？

这星陨阁太冷了，这云海太寂寥了。亿万年的孤寂，早已将他的心冰封。如今，突然闯入这么一只鲜活、倔强、带着点小狡猾、又试图用这种方式“温暖”他的小兽，竟让他那死水般的心湖，泛起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趣味。

他甚至开始有些期待，这只小兽，接下来还会使出什么手段？这张罗网，最终会网住谁？

这一晚，迟昭没有在蒲团上修炼，而是依言躺在了那张宽大的卧榻上。他面向内侧，背对着窗边的凌暮，似乎睡着了。

凌暮站在窗边，并未回头，但神识却清晰地感知着榻上之人的一切。他能“听”到那放缓的、却并非完全平稳的呼吸，能“看”到那微微蜷缩的、带着防备却又放松的姿态。

他知道，迟昭没睡。

他也知道，迟昭知道他知道。

一种无声的、暧昧的拉锯，在寂静的星陨阁内弥漫。

许久，凌暮缓缓转身，走到了卧榻边。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榻上假装熟睡的迟昭，月光透过水晶墙，勾勒出少年柔和的轮廓和那微微颤动的睫毛。

他伸出手，并非触碰，只是悬在迟昭的上方，指尖星辉流转，仿佛在描摹着他的轮廓。

迟昭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拼命维持着均匀的呼吸，身体却僵硬得如同石头。他能感觉到那道目光，能感觉到那近在咫尺的、属于凌暮的冰冷气息和浩瀚的星辉之力。

凌暮看了他很久，很久。

最终，他什么也没做，只是收回手，转身离开了静室。

直到那清冷的气息彻底消失，迟昭才猛地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如同虚脱般瘫软在榻上，后背已被冷汗浸湿。他抬手，抚上自己狂跳不止的心脏，眼中却闪烁着兴奋与势在必得的光芒。

他感觉到了！

凌暮对他，绝非无动于衷！

那悬而未落的手，那长久的凝视，都是证据！

贪兽的本能在欢呼雀跃，催促着他去夺取，去占有。

他翻过身，看着凌暮方才站立的位置，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混合着纯真与妖异的弧度。

凌暮，你逃不掉的。

既然你默许了我的靠近，默许了我的“滋养”，那么，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习惯我的存在，习惯我的气息，直到……再也离不开我。

这张以心计与贪婪织就的罗网，才刚刚开始收紧。

而猎物与猎手的身份，或许早在不知不觉中，已然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