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梦共君行，情劫共渡证长生 第109章 贪兽本能与心计初萌

星陨阁的日子在看似平静中流淌，但迟昭的心境却如同阁外翻涌的云海，再难平息。

那日沐星池的意外，凌暮骤然的离去与回来后那深不见底的眼神，像一颗投入迟昭混沌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远超以往任何一次对峙或危难。他不再是那个只知杀戮、吞噬、遵循最原始生存本能的上古贪兽残魂，也不再是那个一心只想挣脱束缚、证明自己的倔强少年。

一种更复杂、更陌生、更让他无所适从的情绪，如同藤蔓，缠绕着他的心脏，悄无声息地滋长。

他开始在凌暮指导他修炼《星辰炼神术》时，不再仅仅专注于法诀本身。他会偷偷用余光打量凌暮低垂的眼睫，那冰冷的、偶尔流露出专注甚至（他怀疑是自己眼花）一丝柔和的眼神，会让他神识运转都慢上半拍。当凌暮那微凉的指尖再次点在他眉心，引导他捕捉星辰之力时，那触碰不再只带来清醒与引导，更带来一阵心悸与贪恋。他发现自己开始渴望这种近距离的接触，渴望那全然的、只落在他一人身上的注视。

这种渴望，与他想要变强、想要征服凌暮的野心不同。那野心是尖锐的、外放的、带着攻击性的。而这种渴望，是内敛的、黏稠的、带着一种想要靠近、想要占据、甚至……想要拥有的软弱。

软弱？这个认知让迟昭感到恐慌与愤怒。他是贪兽！是上古年间令众生战栗的邪魔！他应该吞噬，应该掠夺，应该将一切阻碍碾碎！怎能会有如此……不堪的、依赖般的情绪？

前世作为贪兽的记忆碎片，是混乱而原始的。只有无尽的饥饿，对力量、对血肉、对灵魂本源的贪婪吞噬，以及最终在懵懂无知、尚未完全理解“自我”为何物时，便已陨落的黑暗。它不懂情爱，不懂依恋，它的一切行为都源于最本能的“贪”。贪图生存，贪图强大，贪图一切能填入那永恒空虚之物。

转世为人，拥有了更复杂的思绪与情感，但这“贪”的本性，却如同烙印，深植于他的魔胎本源之中。

如今，这份“贪”，似乎找到了一个新的、更危险的目标。

他贪图凌暮的强大，贪图他那冰冷表象下偶尔泄露的星辉温暖，贪图他给予的庇护（即便这庇护是以掌控为名），甚至……开始贪图他这个人。

这种“贪”不再是简单的想要吞噬吸收其力量，而是更复杂的、想要将其据为己有、让其只属于自己、眼里只看得见自己的……独占欲。

就像贪兽面对世间最罕见、最珍贵的宝物，第一本能不是摧毁，而是小心翼翼地圈禁起来，藏匿起来，日夜看守，不容任何他人觊觎。

迟昭被自己这逐渐清晰的念头吓了一跳。他坐在静室的蒲团上，看似在巩固《星辰炼神术》，心神却早已飞远。他下意识地摩挲着一直带在身边的、凌暮所赠的那支“凝星簪”，冰凉的触感让他略微清醒。

不行。他不能这样。

凌暮太强大了，强大到足以轻易碾碎他。他这种软弱的、如同雏鸟般的依恋和莫名的占有欲，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可笑又可怜。凌暮视他为“所有物”，或许只是因为他的魔胎资质特殊，有利用价值，或许……真的如他所说，只是因为自己像某个已逝之人。

一想到“像某个人”，迟昭心底就涌起一股极其不舒服的、如同被异物哽住的滞涩感。他不愿意是任何人的影子！他是迟昭，是独一无二的！

属于贪兽的桀骜与狡诈，在这一刻开始苏醒。

既然无法摆脱这吸引，既然这份“贪念”已然滋生，那他就要用自己的方式去“占有”。

不是卑微的祈求，不是软弱的依赖，而是……要让凌暮，反过来，无法放开他。

他要变得更强，强到足以让凌暮正视。他要让凌暮看到他的价值，看到他独一无二的地方，看到他……不仅仅是像一个逝者。

同时，他也要开始学着，去“引诱”，去“掌控”这份关系的主导权。就像最顶级的猎手，不仅要拥有力量，更要懂得如何布下陷阱，让猎物心甘情愿地走入其中。

前世贪兽的本能，在情感的领域，以一种扭曲而危险的方式，开始指导他的行为——贪婪，本就包含着不择手段的获取与独占。

他回想起凌暮看他时那深不见底的眼神，回想起沐星池后凌暮的异常。一个大胆的、带着几分羞耻与决绝的计划，在他心中缓缓成型。

几日后的傍晚，迟昭结束修炼，并未像往常一样立刻巩固，而是走到了正在窗边凝望星空的凌暮身后。

“师尊。”他轻声唤道，声音比平时柔和了几分。

凌暮缓缓转身，琉璃色的眸子落在他身上，带着惯有的审视，但深处似乎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何事？”

迟昭微微垂首，露出一段白皙脆弱的脖颈，这个角度是他无意间发现，似乎最能淡化自身锋芒，显得无害甚至……惹人怜惜。他抬起眼，眼神中带着恰到好处的、混合着依赖与一丝不安的情绪——这对他而言需要极力模仿，但贪兽模仿猎物的本能天赋，正在被悄然激活。

“弟子修炼《星辰炼神术》时，总觉得神识运转到‘璇玑’节点时，有滞涩之感，仿佛被无形寒气所阻。”他描述的，正是九幽冥火与星辰之力在细微处尚未完全融合的问题，真实存在，但并非无法自行解决。“不知……是否是之前强行炼化阴阳并蒂莲留下的隐患？弟子心中有些不安。”

他一边说着，一边悄悄观察着凌暮的反应。他知道，凌暮对他身体的“状态”极为关注，尤其是涉及根基隐患。

果然，凌暮眉头微蹙，上前一步：“过来，我看看。”

迟昭顺从地走近，在凌暮抬手欲点向他眉心时，他却像是脚下不稳，微微一个踉跄，低呼一声，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去——

他计算好了角度，这个倾倒，恰好能让他落入凌暮的怀中，却又不会显得过于刻意。

然而，凌暮的反应远超他的预料。

就在他身体倾斜的刹那，凌暮并未如寻常人那般伸手搀扶，而是手臂一揽，直接扣住了他的腰肢，将他稳稳地、甚至可以说是紧密地圈进了怀里！

两人身体瞬间贴合！

迟昭能清晰地感受到凌暮胸膛的坚实与透过衣料传来的、那独特的冰冷体温，也能闻到那清冽的星辰气息将自己完全笼罩。他的脸颊猝不及防地撞在凌暮的肩头，一时间懵住了，连准备好的后续说辞都忘得一干二净！

他……他没想到凌暮会直接……

凌暮低头，看着怀中少年瞬间僵直的身体和那泛上绯红的耳尖，琉璃色的眸底暗流汹涌，仿佛有星辰在其中生灭。他的手臂箍在迟昭纤细却柔韧的腰上，力道不轻不重，却带着一种不容挣脱的意味。

“站都站不稳了？”凌暮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带着一丝几乎难以捕捉的喑哑，“看来，那隐患比你想的更重。”

他的指尖，隔着薄薄的衣料，在迟昭的后腰处，不轻不重地按了一下，那里正是《星辰炼神术》中“璇玑”节点对应的位置。

一股混合着探查与某种难以言喻意味的星辉之力，瞬间涌入迟昭体内。

迟昭浑身一颤，那股力量并不霸道，却仿佛带着电流，窜遍四肢百骸，让他腿脚都有些发软，原本计划好的“意外”变成了真实的、让他心慌意乱的亲密接触。属于贪兽的、想要靠近和独占的本能在叫嚣，而属于人类的羞耻与理智却在挣扎。

他下意识地想要推开，手抵在凌暮胸前，却使不上力气。

“师……师尊……”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次不是装的。

凌暮却没有立刻放开他。他维持着这个近乎拥抱的姿势，目光如同实质，落在迟昭泛红的脸颊和那微微张开的、带着水色的唇上。

“你在害怕什么？迟昭。”凌暮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还是……在期待什么？”

这句话如同惊雷，炸得迟昭脑中一片空白。

他猛地抬头，对上凌暮那双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眼眸，那里面清晰地映照出他此刻的慌乱、无措，以及那深藏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期待。

他的小心思，他的初步算计，在凌暮面前，仿佛无所遁形。

“弟子……没有……”他徒劳地否认，声音微弱。

凌暮看着他这副如同受惊小兽般的模样，眼底那暗涌的浪潮似乎平息了一些，化为一种更深沉的、带着掌控意味的了然。他缓缓松开了手臂，却在那之前，指尖仿佛无意地，在迟昭的腰侧轻轻划过。

那一下，如同羽毛搔过，带来的战栗感却久久不散。

“凝神静气，我助你疏导。”凌暮退开一步，恢复了平日的淡漠姿态，仿佛刚才那短暂的、逾矩的拥抱从未发生。“至于其他……”他顿了顿，目光意味深长地扫过迟昭依旧泛红的脸颊，“等你真正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再来与我谈论‘期待’。”

迟昭站在原地，心脏狂跳，脸颊滚烫，腰侧那被触碰过的地方仿佛还在燃烧。他看着凌暮转身走向星图的身影，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凌暮远比他想象的更加深不可测。

他的那点刚刚萌芽的心计，在绝对的实力与洞察力面前，显得如此稚嫩。

但，贪兽的本性，从不知退缩。

一次试探的失败，只会激发更强烈的贪婪与……更深的算计。

他想要凌暮。

不仅仅是征服，而是完完全全的占有。

这个念头，如同毒草的种子，在他心底深深扎根，开始汲取着他所有的情感与心计，悄然生长。

星陨阁内，云海依旧。

一场关乎心与欲的隐秘博弈，在师徒之名下，正式拉开了序幕。而懵懂的贪兽，在情感的迷宫中，开始了它此生最危险、也最渴望的狩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