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零七分,林夏的电子手表在保安室惨白的日光灯下泛着幽蓝的光。他将保温杯里最后一口浓茶一饮而尽,喉间残留的苦涩混着冬夜的寒意,让他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玻璃窗外,风卷着枯叶拍打在门禁岗亭上,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这已经是林夏做保安的第三个年头。他今年32岁,中等身材,常年的户外工作让他的皮肤晒得黝黑,眼角过早爬上了细密的皱纹。制服袖口磨得起了毛边,肩膀处还留着去年暴雨夜抢险时蹭到的墙灰。当初为了照顾生病的母亲,他辞去了在外地建筑工地上的工作,回到家乡,经远房表舅介绍,在这个高档小区谋得了这份保安的工作。
夜班的时间总是格外漫长。林夏把对讲机别在腰间,习惯性地检查了一遍手电筒的电量,推开保安室的铁门。寒气裹挟着细雪扑面而来,他裹紧制服外套,踏上了例行巡逻的路线。小区里的路灯在冬夜里泛着冷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在结霜的石板路上拖出一道模糊的轮廓。
巡逻到12栋楼下时,林夏突然听到一阵微弱的啜泣声。他警觉地循声望去,只见花坛边坐着一个小女孩,约莫七八岁的样子,穿着单薄的粉色睡衣,发梢上还沾着几片枯叶,正抱着膝盖哭得抽噎。林夏快步走过去,蹲下身子时制服布料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小朋友,怎么一个人在这儿?这么冷的天,不回家会感冒的。”
小女孩抬起头,睫毛上挂着泪珠,小脸冻得通红:“我……我和妈妈吵架了,一生气就跑出来了,现在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林夏心疼地看着她发颤的嘴唇,立刻脱下外套披在小女孩身上。布料残留的体温让孩子微微颤抖的肩膀渐渐放松下来。他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半,这个时间大多数业主都在熟睡。
林夏带着小女孩回到保安室,打开空调制热,又从储物柜里翻出值班时准备的儿童饼干。暖黄的灯光下,小女孩捧着热水杯,抽抽搭搭地说起了缘由。原来她叫朵朵,因为没完成数学作业被妈妈训斥,一气之下摔门跑了出来。林夏一边安抚着孩子,一边在业主群里连发三条消息,还特意@了所有管理员。同时,他联系了小区物业的客服人员,让他们帮忙广播寻找孩子的家长。
等待的时间里,朵朵靠在他肩头渐渐睡着了。林夏不敢乱动,任由孩子的口水浸湿了他的制服领口。半小时后,一位神色慌张的年轻女子冲进了保安室。看到熟睡的朵朵,她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泣不成声:“宝贝,你吓死妈妈了!”原来,朵朵妈妈发现孩子不见后,几乎翻遍了整个小区,连保安室后面的杂物间都找过了。
朵朵妈妈拉着林夏的手,指甲几乎掐进他的皮肤:“太感谢您了,要不是您,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我都快急疯了……”说着从包里掏出一沓现金要塞给他,林夏连忙后退一步,制服纽扣在拉扯间崩掉了一颗:“这是我应该做的,以后可别让孩子一个人乱跑了。”最后,朵朵妈妈含着泪记下了他的工号,说一定要给物业送锦旗。
这件事很快在小区里传开了。第二天一早,业主群里就刷满了感谢和赞扬的消息。物业经理特意在例会上播放了监控录像,画面里林夏蹲在寒风中安慰朵朵的身影,让不少老员工红了眼眶。月底发工资时,林夏的工资卡里多了五百块奖金,附带的短信提示让他握着手机愣了许久。
然而,并不是所有的工作都这么温暖。一个周五的傍晚,一辆黑色奥迪轿车停在门禁前,车窗降下时露出一张油光满面的脸。车主是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香水味混着烟味扑面而来:“我是来拜访朋友的,赶紧放行。”林夏按照规定要求他登记信息,男人却不耐烦地拍了下方向盘:“我经常来,登记什么登记,耽误我时间!”
“先生,这是小区的规定,还请您配合。如果您不记得朋友的房号,我可以帮您联系物业查询。”林夏保持着职业性的微笑,右手却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对讲机。男人突然猛按喇叭,尖锐的声响惊飞了路边的麻雀:“你们一个小小的保安,有什么资格管我?信不信我投诉你!”说着,就掏出手机给物业打电话。
五分钟后,物业经理小跑着赶来。他赔笑着和男人握手,又转头对林夏使眼色:“小林,这位是3栋王总的朋友,特殊情况特殊处理。”林夏张了张嘴,制服下的拳头攥得发白,但最终还是默默让开了路。看着轿车扬长而去,经理拍了拍他的肩膀:“小林啊,有些业主身份特殊,我们做事还是要灵活一点,别太死板,不然容易惹麻烦。”
那天夜里,林夏独自坐在保安室,盯着墙上“安全重于泰山”的标语发呆。他想起去年暴雨夜,自己蹚着齐膝深的积水转移被困业主;想起帮独居老人修过的水龙头,换过的灯泡……可此刻,那些温暖的画面都被一句“特殊情况”击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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