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的皮鞋踩过积水洼时,凌晨三点的雨正下得急。辖区老巷的青石板路滑得像抹了油,他握着对讲机的掌心沁出冷汗,耳麦里传来同事小王带着喘息的汇报:“林哥,西头废弃仓库有动静,像是有人在拆空调外机。”
巷口的路灯忽明忽灭,把他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藏蓝色警服的袖口已经湿透,贴在胳膊上凉得刺骨,腰间的手铐随着脚步撞击枪套,发出沉闷的金属声。这是他调到基层派出所的第三个月,巡逻路线烂熟于心——从菜市场后门的流浪猫窝,到拆迁区摇摇欲坠的危楼,每个角落都藏着不同的故事。
“别惊动他们,我绕到后门。”林夏压低声音,拐进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窄巷。墙缝里钻出的野草扫过裤腿,带着股霉味的湿气钻进领口。上个月在这里抓过个偷电线的惯犯,老头被按在地上时还哭喊着“孙子等着交学费”,最后搜出的赃款只有皱巴巴的三张十块。
仓库的铁门虚掩着,露出道昏黄的光。林夏贴着墙根挪动,听见里面传来扳手拧螺丝的哐当声,夹杂着两个男人的笑骂。他突然想起入职培训时,师傅说的“抓现行要留三分余地”——别把人逼到绝路,除非对方先亮刀子。
“警察!别动!”他猛地推开门,强光手电的光柱扫过两人的脸。穿夹克的男人手一抖,扳手“当啷”掉在地上,另个年轻的慌得往货架后钻,裤脚勾住铁架,摔了个四脚朝天。
仓库角落堆着七八台拆得七零八落的空调,铜管被齐根锯断,断口还在滴着油污。林夏踢开地上的扳手,注意到年轻男人的手腕上有道新鲜的烫伤,和上周报案的电器行老板描述的特征对上了。
“知道这是哪儿的货吗?”林夏的手电照在台空调的外壳上,贴着“诚信电器”的红色标签。
夹克男突然跪下来,膝盖砸在水泥地上邦邦响:“警官,我们就是一时糊涂!这不是快过年了吗,想挣点零花钱……”
年轻的在旁边哭起来,声音像只受惊的猫:“我妈住院了,等着钱做手术……”
林夏的目光落在年轻男人磨破的鞋跟上。这双回力鞋的鞋头开了胶,用细铁丝勉强捆着,和他去年在警校穿的那双一模一样。他弯腰捡起扳手,金属柄上还留着对方的体温:“跟我回所里做笔录,要是能联系失主协商赔偿,或许能从轻处理。”
押着两人往警车走时,雨突然大了。年轻男人的头发湿透了,贴在脸上露出块明显的疤痕,从眉骨延伸到颧骨——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刮过。林夏的心莫名一紧,想起自己左眉骨的疤,是三年前救个落水小孩时,被河底的石头划的。
五点十七分,派出所的值班室飘着泡面味。林夏对着电脑录入笔录,键盘上的“J”键有点失灵,是上周抓醉汉时被踹坏的。小王端着杯热豆浆进来,塑料杯壁上凝着水珠:“林哥,刚接到报案,幸福小区有人跳楼,已经送去医院了。”
“什么情况?”林夏的指尖顿在“盗窃金额”那栏。
“听说是个老太太,独居,早上被发现趴在楼下的花池里。”小王的声音低下去,“儿子在外地打工,昨天还视频说要回来过年。”
林夏想起幸福小区三单元的张老太。上个月入户走访时,老太太非要塞给他袋自己炒的南瓜子,说“警察同志辛苦”。她家的窗台上总摆着盆月季,虽然叶子黄了大半,却总开着朵颤巍巍的红花。
“我去看看。”他抓起外套,豆浆还没喝就凉透了。
小区楼下围着圈人,花池里的月季被压折了好几株,泥土上留着摊暗红的血迹。物业经理搓着手,脸色比纸还白:“警官,我们凌晨巡逻时还看见老太太屋里亮着灯,怎么就……”
林夏走上三楼,老太太的家门没锁。客厅的桌上摆着盘没吃完的饺子,皮都坨在了一起,旁边放着部老旧的按键手机,屏幕还亮着,停留在和儿子的聊天界面:“妈,票买好了,腊月二十八到家。”
阳台的窗户开着,冷风卷着雨点灌进来,吹动晾衣绳上的几件旧毛衣。林夏的目光落在窗台的药盒上,“降压药”三个字被摩挲得发白,瓶盖没拧紧,药片撒出来两粒,滚到了花盆底下——那盆月季的土里,埋着个小小的布偶,是用老太太的旧围巾缝的,脸上用黑线绣着歪歪扭扭的笑。
他突然想起老太太说过,儿子小时候总抱着这个布偶睡觉,后来去外地读大学,把布偶落在了家里。“等他回来,我就把这布偶给他洗干净,还跟小时候一样软和。”老太太说这话时,眼角的皱纹里盛着光。
九点零三分,所里的电话又响了。报案的是家超市,说抓到个偷奶粉的女人,正撒泼耍赖不肯走。林夏赶到时,看见个穿碎花裙的女人被保安按在收银台上,怀里紧紧搂着罐奶粉,指甲缝里还沾着草屑。
“放开我!这是给我娃喝的!”女人的嗓子喊得嘶哑,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露出颗明显的龅牙——和上周在菜市场偷鸡蛋的女人长得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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