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三十分,老式闹钟的金属铃铛在狭小昏暗的出租屋里突兀响起,刺耳的声响打破了夜的寂静。林夏从堆满补丁的棉被中伸出手,摸索着关掉震动的手机,指腹触到屏幕边缘参差不齐的裂痕——那是上个月为了护住怀里的食材,在躲避城管追赶时不小心摔的。床头小桌上,父亲的药瓶整整齐齐码成一排,瓶身标签上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最上面压着的缴费单在月光下泛着冷白的光,那串数字像一块沉重的石头,沉甸甸地压在她心头。
她轻手轻脚地起身,老旧的木地板在脚下发出细微的吱呀声,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吵醒里屋熟睡的女儿。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林夏熟练地穿上那件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又套上磨得发亮的黑色胶鞋。厨房灶台上还放着昨晚剩下的半碗冷粥,她就着咸菜匆匆扒了两口,便提着帆布包出了门。
电动车停在昏暗潮湿的巷口,车斗里的保温箱还残留着昨夜的余温。林夏把帆布包仔细放好,又从车座下方掏出皱巴巴的采购清单,就着路灯昏黄的光线,再次逐字逐句核对:两筐青菜、五斤前腿肉、十斤面粉、两袋食用碱……确认无误后,她跨上电动车,迎着微凉的夜风驶向城市另一端的批发市场。路上零星有几辆环卫车驶过,洒水车喷出的水雾在路灯下折射出细碎的彩虹,转瞬即逝,仿佛她生活中那些稍纵即逝的美好。
批发市场早已是一片繁忙景象,各种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林夏熟门熟路地拐进肉类区,地面上湿漉漉的,混合着血水和污水。“林妹子,还是五斤前腿肉?”肉摊老板老远就招呼道,手里的剁骨刀在油腻腻的案板上重重落下,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今天的肉新鲜得很,凌晨刚宰的,你摸摸这手感!”林夏凑近仔细查看肉质,用手指轻轻按压,看着凹陷的肉面迅速回弹,才点头:“老规矩,帮我绞成粗肉馅,带点肥肉,这样包馄饨才香。”
离开肉类区,林夏又来到蔬菜区。这里的湿气更重,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菜叶的清香,头顶的塑料布上时不时滴下水珠,落在脖颈处,凉飕飕的。她在几个摊位前驻足比价,和摊主们讨价还价,最终在常去的李叔摊前停下。“小夏,这筐上海青我特意给你留的,绝对新鲜,叶子上还带着露水呢!”李叔一边热情地介绍,一边往袋子里多塞了两把香菜,“听说你爸病情有好转?”林夏眼眶微热,点点头:“多亏了您上次介绍的偏方,现在能喝半碗粥了,等我忙过这阵,一定好好谢谢您。”
采购完食材,天已经蒙蒙亮。林夏骑着电动车往回赶,晨风拂面,带来丝丝凉意。路过一家早餐店,里面飘出阵阵油条的香气,她下意识摸了摸肚子,这才想起只喝了半碗冷粥。但她没有停留,心里惦记着摊位上还有很多准备工作要做。
回到摊位时,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林夏从车斗夹层里取出母亲留下的老面引子,那是一个古朴的陶瓷罐,罐身上的裂纹用铜丝仔细锔着,那是她十二岁那年不小心摔碎后,父亲连夜修好的。打开盖子,一股独特的酸味扑鼻而来,林夏舀出一些引子,混着面粉和温水,在面盆里慢慢搅拌。她手腕翻转,面团在掌心变换形状,动作轻柔而熟练,仿佛回到小时候,站在母亲身后,看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变出一个个雪白的馒头。
晨跑的大爷大妈是第一批客人。“小林,来碗馄饨,多放点紫菜!”张大爷把印着“健康长寿”字样的保温杯放在桌上,从口袋里摸出老花镜,“听说你换地方了?以后可不好找你咯!”林夏舀起滚烫的汤底,笑着回应:“在商业街找了个固定摊位,以后不用躲城管了,您老想吃,随时去!”说话间,她瞥见大爷保温杯上贴着的“抗癌加油”贴纸,那是上次她帮女儿做手工剩下的贴纸,顺手送给了总爱鼓励她的张大爷。
正忙碌时,一个穿校服的女孩在摊位前徘徊,眼神怯生生的,不时往摊位上的食物瞟几眼。林夏注意到她磨破的球鞋和紧紧攥着硬币的手,主动招呼:“姑娘,煎饼果子新推出了优惠套餐,加蛋加脆饼只要六块,吃得饱饱的!”女孩犹豫着递上零钱,小声说:“阿姨,能不能...不要葱?我闻不了那个味道。”林夏一边摊煎饼,一边和她聊天,得知女孩父母离异,跟着奶奶生活,每天早起帮奶奶卖菜,然后再赶去学校。
城管的巡逻车突然出现时,林夏正在给顾客打包酸辣粉。尖锐的喇叭声刺破清晨的宁静:“此处禁止摆摊,立即撤离!”周围摊主顿时乱作一团,推车的吱呀声、桌椅碰撞声、人们的呼喊声混在一起。林夏顾不上擦拭额头的汗水,迅速将滚烫的汤锅端下灶台,却不小心打翻了辣椒油,红色的油渍溅在新换的围裙上,火辣辣的刺痛从手背传来。慌乱中,她瞥见那个穿校服的女孩也在帮忙收拾桌椅,单薄的身影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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