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薨了!
司礼监太监带来的噩耗,如同一声平地惊雷,在刚刚因北疆新策略有眉目而稍显凝重的乾清宫中炸响。林锋然手中的朱笔“啪嗒”一声掉落在奏章上,溅开一团刺目的红痕。他猛地抬起头,瞳孔骤缩,脸上血色瞬间褪尽,整个人僵在龙椅上,仿佛被无形的冰锥刺穿。
母后……死了?在这个内忧外患、风雨飘摇的关口?是旧疾复发?还是……另有隐情?惠王临死前的狂言、慈宁宫诡异的“影子”、刘保与癸卯年老太监的密会……无数疑云瞬间涌上心头,让他感到一阵窒息般的寒意和巨大的荒谬感。
“什么时候的事?怎么……去的?”林锋然的声音干涩沙哑,几乎听不出是自己的声音。
“回……回陛下,”太监吓得魂不附体,磕头如捣蒜,“就在半个时辰前……太医说是……是痰厥之症突发,抢救不及……太后娘娘……薨逝时,刘保……刘公公就在榻前伺候……”
刘保在场!林锋然的心猛地一沉。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此刻绝不能慌乱。太后驾崩,国丧骤起,这本身就是一场巨大的政治风暴!惠王虽擒,但其党羽未清,朝中暗流汹涌,北疆强敌环伺,此刻国丧,极易给内外敌人以可乘之机!
“传旨!”林锋然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声音恢复了帝王的冷峻,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即刻起,宫中举哀,辍朝三日,命礼部依制筹办国丧。慈宁宫即刻封锁,所有宫人不得擅离,由司礼监和锦衣卫共同查验太后遗容及宫中一应物品,查明病因!另,宣在京亲王、郡王、文武百官,即刻入宫哭临!”
“奴婢遵旨!”太监连滚爬爬地下去传令。
顷刻间,沉重的钟声从紫禁城各处响起,一声接一声,悲凉而肃杀,传遍整个京城。宫人们慌忙换上素服,宫中各处悬挂的白幡如同骤然降下的大雪,将往日金碧辉煌的宫阙染上一片凄惶。
林锋然换上孝服,在侍卫簇拥下,快步走向慈宁宫。一路上,他面色沉痛,心中却警铃大作。太后死得太突然,太不是时候了!他必须亲自去看一眼,必须掌控慈宁宫的局面!
慈宁宫内,已是哭声一片。太后静静地躺在凤榻上,面容安详,仿佛只是睡去。刘保跪在榻前,哭得死去活来,一副忠仆模样。太医战战兢兢地禀报着诊断结果,无非是“积劳成疾”、“痰迷心窍”等套话。
林锋然仔细查看了太后的遗容,并未发现明显外伤或中毒迹象。但他心中的疑云并未消散。他冷冷地扫了刘保一眼,下令锦衣卫严密看守慈宁宫所有人等,待国丧后再行细查。
国丧礼仪繁琐而沉重。林锋然作为天子,需主持大殓、哭临、祭奠等一系列仪式,面对百官和宗室的哀恸(真假难辨),他必须表现出足够的悲戚和孝道,这对他而言是一种巨大的精神消耗。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不仅是身体上的,更是心理上的。母后的死,像抽掉了他身后的一根支柱,让他感到一种深切的孤独和无助。尽管他们母子关系早已疏远甚至充满猜忌,但血脉的牵连和身份的象征,依然让他心绪难平。
然而,国事并不会因国丧而停顿。北疆的军报依旧如雪片般飞来,瓦剌的十日之限日益逼近,锡伯部在边境蠢蠢欲动,朝中关于如何应对的争论也愈发激烈。林锋然只能在守灵的间隙,拖着疲惫的身躯处理政务,心力交瘁。
在这段艰难的日子里,西暖阁的灯火成了他黑暗中唯一微弱的光亮。江雨桐深知他处境艰难,不再传递需要费神思考的策论,只是每日让舒良送来一些亲手熬制的清淡粥品、安神的香囊,或是抄录几段宁静平和的佛经道典。东西微不足道,却饱含着无声的关怀和理解。林锋然每次收到,心中都会涌起一股暖流,支撑着他继续前行。
这天深夜,林锋然刚主持完一轮祭奠,回到暂时充作歇息处的偏殿,感到头晕目眩,几近虚脱。舒良悄悄送来一碗温热的参汤和一本薄册,低声道:“皇爷,江姑娘让送来的,说是……近日翻阅古籍,见前朝有‘丧中定策,哀兵必胜’之例,或可宽慰圣心。”
林锋然接过册子,翻开一看,是江雨桐抄录的几段史书,记载了古代明君在国丧期间,如何化悲痛为力量,稳定朝局,甚至克敌制胜的故事。字迹工整,墨香淡淡。在末尾,她另附了一张小笺,上面只有一句话:“陛下至孝,天地可鉴。然社稷重於一身,万望节哀顺变,以安天下。”
看着这熟悉的字迹和充满智慧与关怀的话语,林锋然眼眶微热。她是在提醒他,悲痛固然难免,但作为帝王,责任重于泰山,必须振作起来,利用好“哀兵”之势,稳定人心,应对危机。
“社稷重於一身……”林锋然喃喃重复着这句话,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振作起来。对,他不能倒下!母后已去,他更要守住这祖宗江山!
他重新摊开北疆舆图和奏章,就着昏暗的烛光,仔细研究起来。瓦剌限期将至,是战是和,必须尽快决断。锡伯部挑衅,是强硬弹压还是分化瓦解?朝中主和、主战两派争论不休,各执一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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