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在慈宁宫病榻上的泣诉,如同一条淬了毒的藤蔓,悄无声息地缠绕上了林锋然刚刚因定下应对策略而稍显坚定的心。 “频幸西暖阁”、“深夜密议”、“愧对祖宗”……这些字眼,经由太后之口说出,其杀伤力远胜朝堂上十份弹章!这已不是简单的流言,这是来自“母仪天下”者的指控,几乎坐实了他“沉溺女色、荒废朝政”的罪名!尤其是在这瓦剌大军压境的关头!
一股冰寒的怒意和巨大的委屈,瞬间冲垮了林锋然刚刚筑起的心理防线。他气得浑身发抖,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才勉强压下当场砸碎御案的冲动。母后……她到底想干什么?是要在这内忧外患之时,彻底毁掉他的名声,逼他众叛亲离吗?!
“皇爷息怒!保重龙体啊!”舒良跪在地上,声音发颤。
林锋然剧烈地喘息着,眼中血丝密布。他知道,此刻绝不能自乱阵脚。太后这一招,狠毒至极,就是要激怒他,让他失态,坐实“昏君”之名。他越是在意,越是辩解,就越显得心虚。
“朕……知道了。”林锋然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传朕旨意,太后凤体违和,朕心甚忧,加派太医悉心诊治,所需药材,尽由内库支取。另,赐东海珍珠十斛,蜀锦百匹,为太后安神之用。”
他选择了以“孝”破局。用丰厚的赏赐和关怀,来彰显自已的“孝心”,间接反驳太后的指控。同时,他决定,暂时绝不再踏足西暖阁,以免授人以柄。虽然这让他心中刺痛,但这是当前最稳妥的做法。
“奴婢遵旨!”舒良连忙应下。
接下来的几天,林锋然强忍下对太后的愤怒和对江雨桐的担忧,将全部精力投入到应对瓦剌危机和部署漕运陷阱上。他每日召见重臣,商议军情,调兵遣将,督促粮草,忙得焦头烂额。边关军报如雪片般飞来,宣府、大同战事激烈,瓦剌骑兵攻势如潮,守军伤亡惨重,但凭借坚城和郭登等人的死战,暂时稳住了防线。林锋然不断下旨嘉奖,激励士气,同时严令各地勤王兵马加速前进。
朝堂之上,因太后的“病中泣诉”,暗地里对皇帝“德行”的质疑声悄然滋长,但在林锋然雷厉风行的备战姿态和强势手腕下,暂时无人敢公开挑衅。然而,一种微妙的不信任感和压抑的气氛,弥漫在紫禁城上空。
在这紧张的氛围中,瓦剌使团,如期抵达了京城。
使团由也先的堂弟、瓦剌贵族巴特尔率领,一行三十余人,住进了礼部安排的会同馆。按照惯例,皇帝将在奉天殿接见使臣,接受国书,进行一番程式化的外交辞令交锋。
接见当日,奉天殿内庄严肃穆,文武百官分列两旁。林锋然高坐龙椅,身穿十二章纹衮服,面色沉静,不怒自威,但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疲惫和警惕。
瓦剌正使巴特尔,身材魁梧,满脸虬髯,穿着华丽的蒙古袍服,腰佩弯刀(殿前已卸下),大步上殿,依礼参拜,但眼神倨傲,举止粗豪,带着草原霸主特有的蛮横之气。
“瓦剌使臣巴特尔,奉我太师也先之命,参见大明皇帝陛下!”巴特尔的声音洪亮,震得殿宇回响。
“平身。”林锋然淡淡道,“也先太师遣卿前来,所为何事?”
巴特尔昂首道:“皇帝陛下!我蒙古铁骑,天下无敌!今秋高马肥,兵锋正盛!太师命我前来,是要问问陛下,为何屡次背弃盟约,削减岁币,关闭马市?若陛下不给出满意答复,恢复旧例,并加倍补偿,我太师麾下数万雄兵,必将踏破边关,直捣京师!到时,玉石俱焚,悔之晚矣!”
这番话,**裸的武力威胁,嚣张至极!殿内群臣闻言,无不色变,有的愤怒,有的恐惧。
若是往常,林锋然或许会严词驳斥,或虚与委蛇。但此刻,他心中早已定下“拖”字诀,且被内外压力逼出了一股邪火,竟生出几分戏谑之心。他想起穿越前那些商业谈判中的话术,决定给这个蛮横的使臣来点“降维打击”。
林锋然脸上非但没有怒色,反而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缓缓开口道:“巴特尔使者,此言差矣。朕闻,草原有谚,‘狂风折巨木,细雨润草根’。武力征服,或可得一时之地,却难收长久之心。也先太师雄才大略,岂会不知此理?”
巴特尔一愣,没料到皇帝会这么接话,梗着脖子道:“陛下何意?我蒙古男儿,只信手中弯刀!”
林锋然不慌不忙,继续“跑火车”:“弯刀固然锋利,然治国安邦,需刚柔并济。譬如经商,强买强卖,终非长久。唯有互利共赢,方能财源广进。也先太师欲开通商路,朕心甚慰。然,贸易之道,在于公平。大明物产丰饶,丝绸瓷器,茶叶药材,皆草原所需。草原牛羊马匹,皮革毛毡,亦为我所缺。若能设立公平市集,制定合理税则,使商贾往来无忧,则大明得其利,草原获其需,百姓安居,边境宁靖,岂不美哉?何必动辄刀兵,徒耗国力,结怨子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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