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亨“病重”,请求“另遣良将”?!
舒良送来的这份来自宣府的普通塘报,像一块被烧得滚烫的石头,猛地砸进了林锋然刚刚因制定好反击策略而略显平静的心湖,瞬间蒸腾起一片带着焦糊味的白雾。
“病了?还病得这么是时候?”林锋然捏着那份措辞恭顺、字里行间却透着一股诡异平静的塘报,指尖冰凉,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近乎狰狞的弧度。他感觉自己胸腔里那股压下去的邪火,又“噌”地一下窜了起来,烧得他喉咙发干。
昨夜刚拿到通敌的铁证,今天一早就“病重”辞职?这他妈是巧合?骗鬼呢!这分明是试探!是石亨那只老狐狸在嗅到了危险气息后,抛出来的一个以退为进的诱饵!他想看看朝廷,看看他这个皇帝,会作何反应!是顺势剥夺他的兵权?还是好言安抚,求他“带病坚持”?
“陛下,这……这该如何批复?”舒良看着皇帝阴晴不定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
林锋然没有立刻回答。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落入对方的圈套。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清晨凛冽的寒风灌入书房,吹散了些许燥热,也让他混乱的思绪清晰了一些。
石亨这一招,狠辣至极。如果自己顺水推舟,同意换将,石亨完全可以借口病情拖延交接,甚至可能暗中煽动部下闹事,把“朝廷鸟尽弓藏、逼反忠良”的屎盆子扣过来,为他可能的叛乱制造借口。如果自己好言慰留,那就等于默认了他之前的所作所为,助长其气焰,以后更难制约。
进退两难!这老狐狸,是在逼他表态,逼他亮出底牌!
“更衣!即刻召内阁、五军都督府、兵部堂官议事!”林锋然猛地转身,声音斩钉截铁。他不能独自决定,必须看看朝臣们的反应,尤其是石亨那些党羽的反应!
半个时辰后,乾清宫正殿。收到紧急召见的重臣们匆匆赶来,脸上大多带着惊疑不定的神色。显然,石亨“病重”的消息已经像风一样传开了。
林锋然高坐龙椅,面无表情地将那份塘报让舒良当众宣读了一遍。果然,话音一落,底下顿时像炸开了锅。
“石都督劳苦功高,积劳成疾,陛下当遣太医速往诊治,并予优渥抚慰啊!”一个显然是石亨一党的官员立刻出列,声情并茂地喊道,就差直接说“皇上您可别趁机夺权”了。
“荒谬!大同战事正紧,身为主帅,岂能因小恙而卸责?此举置国家安危于何地?!”另一方立刻激烈反驳。
“石亨此前逡巡不前,已有贻误军机之嫌!如今又突然称病,岂非畏战?陛下当严旨切责,令其戴罪图功!”御史言官们也开始喷吐沫星子。
朝堂上再次吵成一团,支持和质疑石亨的两派针锋相对,互相攻讦,场面混乱不堪。林锋然冷眼看着底下这群人的表演,心中冷笑。果然,石亨的势力盘根错节,想要动他,阻力巨大。
他耐着性子听他们吵了半晌,直到声音渐歇,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石亨乃国之干城,久镇边陲,劳苦功高。如今偶染微恙,朕心实为轸念。”
他先定了调子,表示“关怀”,稳住石亨一党。接着,话锋一转:“然,大同战事,关乎国本,确不可一日无主。朕意已决,即刻派太医署最好的太医,携带宫廷珍稀药材,前往宣府为石爱卿诊治。同时,为稳妥计,着武清侯石彪(石亨之侄,在京营任职),暂代大同军务,以便石爱卿安心静养。”
这道命令,看似关怀备至,实则暗藏机锋。派太医是名正言顺的监视,看看石亨是真病还是装病。让石彪暂代军务,则是明升暗降,石彪年轻资浅,难以真正掌控石亨经营多年的边军,而且人在京城,等于变相成了人质,既能安抚石亨一党(用的还是他自家人),又能在一定程度上牵制石亨。
这道旨意一下,底下大臣们神色各异。石亨党羽们面面相觑,一时找不到反对的理由,毕竟皇帝表现得“仁至义尽”。反对派们虽然觉得不够解气,但也算部分达到了分权的目的,暂时偃旗息鼓。
“退朝!”林锋然不给众人再争论的机会,直接起身离开。他知道,这只是一个暂时的平衡,真正的较量,在暗处。
回到御书房,林锋然屏退左右,只留下舒良。他疲惫地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朝堂上的勾心斗角,比连夜批阅奏章还要累人。
“皇爷,您这招……高啊!”舒良小心翼翼地奉上参茶,低声赞道。
“高什么高?”林锋然苦笑,“不过是勉强稳住局面罢了。石亨那边,绝不会善罢甘休。”
他现在急需有人帮他分析石亨接下来的可能动作,以及如何利用这短暂的“稳定期”,加快搜集证据的步伐。他的目光,再次不由自主地投向了官邸的方向。
“舒良,”他沉吟道,“去库房挑几幅……前朝的古画,要山水意境开阔些的,再选一些新进贡的湖笔徽墨,给江姑娘送去。就说……朕观其整理典籍辛苦,聊以解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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