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先主力兵临北京城下的消息,像一块沉重的乌云,压在每一个京城百姓的心头。连日的胜绩带来的那点微光,在这黑压压的瓦剌大军面前,显得如此微弱。城墙上,守军将士紧握着兵器,望着城外如林的旗帜和蠕动的兵潮,喉咙发干,手心冒汗。
林锋然再次登上了德胜门城楼。这一次,他没有穿龙袍,而是一身轻便的戎装,外罩一件不起眼的暗色斗篷。范广、孙镗等将领紧随其后,人人面色凝重。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紧张的气息。
“陛下,也先此次看来是倾巢而出,兵力恐不下五万。”范广指着远处中军那杆巨大的苏鲁锭大纛,声音低沉,“而且,他们带来了不少攻城器械,云车、冲车,甚至还有火炮。”
林锋然顺着方向望去,果然看到军阵后方有一些庞然大物的轮廓。也先这是要动真格的了。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范卿,城防布置如何?火器、滚木礌石可充足?”
“回陛下,均已按陛下和于尚书先前吩咐,重点加强了德胜、西直、阜成几门。神机营的火炮和火铳都已就位,弹药充足。只是……”范广犹豫了一下,“将士们虽士气可用,但面对如此强敌,难免……难免心有畏惧。”
林锋然理解这种畏惧。这是冷兵器时代面对大军压境的天然恐惧。他知道,此刻最重要的,是稳定军心,激发斗志。
他转身,面向城墙上以及城内能看见他的将士们,提高了声音,尽管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将士们!瓦剌人也先,背信弃义,屡犯我疆土,杀我百姓!如今,他们以为我大明内乱,可欺!竟敢兵临我京师城下!”
他的目光扫过一张张或年轻或沧桑的脸庞:“但是,他们错了!土木堡的耻辱,我们铭记于心!今日,就在这北京城下,我们要用也先的血,洗刷这份耻辱!朕,就在这里,与你们同在!城在人在,城亡人亡!大明江山,宁折不弯!”
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最直接的决心和共存的誓言。城墙上下先是片刻寂静,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怒吼:“誓死守卫京师!大明万岁!陛下万岁!”
士气瞬间被点燃!恐惧被愤怒和决心取代。林锋然知道,这口气不能泄,必须一鼓作气。
也先没有让明军等太久。号角长鸣,战鼓擂动,瓦剌军如同潮水般开始了第一波进攻。步兵扛着简陋的云梯,在骑兵的掩护下,嚎叫着冲向城墙。箭矢如同飞蝗般从双方阵中升起,在空中交织成死亡的罗网。
“放箭!火炮准备!”范广声嘶力竭地指挥着。
城头箭如雨下,滚木礌石轰隆隆砸落,冲在前面的瓦剌兵顿时人仰马翻。几门架设在城头的火炮发出怒吼,实心铁弹砸进密集的敌阵,犁开一道道血胡同。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
林锋然没有干涉具体指挥,他相信范广的能力。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战场,寻找着也先战术的弱点。他发现,瓦剌军的进攻虽然凶猛,但缺乏层次,主要依赖骑兵的冲击力和步兵的悍勇,攻城手段相对单一。而且,他们的火炮数量少,精度也差,对城墙威胁不大。
“范卿,”林锋然拉住正在指挥的范广,“也先惯用骑兵,不擅攻城。他们的云车和冲车是重点,集中火力,打掉它们!还有,组织敢死队,用火油罐,烧!”
范广眼睛一亮:“臣明白!”立刻调整部署,集中火炮和重型弩箭攻击缓慢移动的攻城器械,同时让士兵准备了许多盛满火油的陶罐,点燃后投向靠近的云车和冲车。
这一招果然奏效。一架好不容易靠近城墙的云车被火油罐击中,瞬间燃起大火,上面的瓦剌兵惨叫着跌落。另一辆冲车也被火炮轰断了车轴,瘫在原地。瓦剌军的攻势为之一滞。
然而,也先毕竟是沙场老将。他见强攻不利,立刻改变战术。命令步兵盾牌阵前移,掩护弓箭手与城头对射,同时派出小股精锐,利用城墙死角,试图挖掘墙根或寻找防御薄弱处突破。战斗进入了更加残酷的消耗阶段。
城上城下,尸横遍地,鲜血染红了城墙根部的土地。明军虽然占据地利,但伤亡也在不断增加。林锋然的心揪紧了,他知道,拼消耗,对守城方同样是巨大的考验。
就在这时,孙镗急匆匆跑来,脸上带着愤怒和焦急:“陛下!不好了!城内发现奸细!有人试图在靠近德胜门的粮仓和军械库附近纵火!幸亏巡逻队发现及时,只烧了一处偏库,奸细已被擒获!”
林锋然心中一凛!石亨!果然是他搞的鬼!他想里应外合,扰乱后方!
“严加审讯!揪出同党!”林锋然厉声道,“范广,城内警戒再提升一级!尤其是各要害部门,加派双岗,许你临机决断之权!”
“臣遵旨!”范广和孙镗领命而去。
内忧外患,同时袭来。林锋然感到压力巨大。他走到垛口边,望着城外依旧汹涌的敌潮,也先的中军大旗稳如泰山,显然还没有动用全力。这样耗下去,京城能撑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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