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先援军抵达、杨信被围、居庸关再次告急的消息,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刚刚经历了一场朝堂风波的金銮殿上。刚才还在为弹劾吴志、杨信而争吵不休的官员们,瞬间被这更巨大的危机攫住了心神,一个个脸色煞白,鸦雀无声。就连石亨,眼中那抹阴谋得逞的冷笑也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真正的惊愕和凝重——他也没想到也先的动作这么快,这么狠!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龙椅上的林锋然身上。这一次,目光中的含义复杂了许多,有期待,有怀疑,有恐惧,也有石亨等人隐藏的幸灾乐祸。
林锋然强迫自己忽略那些杂乱的目光,深吸一口气,将翻腾的气血和焦虑死死压住。越乱,越要冷静!他示意侍卫将那名报信的伤兵扶下去救治,然后目光扫过群臣,声音沉稳地开口,打破了死寂:
“军情紧急,虚言无益。于爱卿,依你之见,当下该如何应对?”
他将问题抛给了于谦,既是对这位忠臣能力的信任,也是想听听专业人士的意见,避免自己贸然开口,再授人以柄。
于谦眉头紧锁,显然也在飞速思考。他沉吟片刻,沉声道:“陛下,也先增兵,意在速战,破我居庸关,完成合围。杨信将军被围,形势危急,但其所部皆精锐骑兵,依仗地利,短时间内应可支撑。当务之急,是立刻增援居庸关,确保关隘不失!”
“增援?如何增援?”兵部尚书邝埜忧心忡忡地接口,“京师兵力捉襟见肘,若再分兵,城防空虚,万一也先主力转而攻城,如何是好?”
这正是最两难的地方!救居庸关,可能丢京师;保京师,可能失居庸关!历史上无数王朝,都倒在这种选择题上。
石亨看准机会,再次出列,这次语气“诚恳”了许多:“陛下!于尚书所言极是!居庸关乃咽喉要地,绝不能失!然邝尚书所虑亦不无道理。为今之计,非重将不能稳定军心,非精锐不能解围破敌!臣恳请陛下,授臣全权,节制京营可用之兵,臣愿亲率一支精兵,驰援居庸关!京师防务,由于尚书统筹,如此方可两全!”
他又来了!还是要兵权!而且话说得漂亮,似乎是为国分忧。
不少武将和部分官员被这“勇担重任”的姿态所感染,纷纷附和。
于谦却立刻反驳:“石将军勇武可嘉!然也先狡诈,其主力动向不明,京营兵力本已不足,若再分兵,风险极大!臣以为,当以坚守京师为根本,居庸关方面,可命宣府总兵设法派兵策应,同时令杨信寻机突围,与关内守军里应外合!”
这是稳妥之策,但略显被动,而且宣府总兵能否、愿否全力策应,也是未知数。
双方再次争论起来,主战(出击)与主守(稳妥)的声音交织,谁也说服不了谁。
林锋然听着他们的争论,大脑却在飞速运转。于谦和石亨的策略,一个太险,一个太缓,都非上策。他回忆着自己玩过的那些战略游戏,以及看过的少量古代战争案例,一个大胆的、甚至有些“离经叛道”的想法逐渐清晰起来。
他决定不再沉默,要抛出自己的方案!
“众卿安静!”林锋然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让争论的双方都停了下来。
他站起身,走到御阶前,目光扫过众人,缓缓说道:“也先势大,兵锋正盛,我军新遭内乱,兵力分散,士气有待恢复。此时若与之正面硬拼,无论是出击还是死守,都正中其下怀,消耗的是我大明本就宝贵的元气。”
这话点出了问题的核心,众人都凝神静听。
“因此,”林锋然话锋一转,抛出了他的核心观点,“朕以为,此战,不应着眼于‘歼敌多少’,而应着眼于‘拖延多久’!也先劳师远征,补给线长,利于速战,最忌拖延。我们要反其道而行之,把这场仗,拖成一场烂仗、粘仗!让他进不得,退不甘,最终师老兵疲,自行退去!”
“拖?”石亨第一个嗤之以鼻,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陛下,兵贵神速!拖延?岂不是坐视也先蚕食我疆土,壮大其势力?此乃……此乃妇人之见!”他差点说出“儿戏”二字,硬生生憋了回去。
不少老成持重的将领也纷纷皱眉,觉得皇帝的想法太过天真。打仗是你死我活,哪有靠“拖”能赢的?
于谦也露出疑惑的神色,但他没有立刻反驳,而是谨慎地问道:“陛下,欲如何‘拖’之?”
林锋然知道自己的观念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必须给出具体可行的方案。他走到地图前,用手指点着几个关键位置,清晰地说道:
“第一,重点防御,主动收缩!也先的目标是北京,是居庸关。我们不必在每一个山头、每一个堡寨都与敌死磕。可下令居庸关外围一些兵力薄弱、难以坚守的据点守军,有计划地撤回关内,或化整为零,潜入山中,与杨信的袭扰部队合流。集中兵力,守住居庸关、紫荆关等几个最关键的要塞即可!这叫……拳头收回来,打出去才更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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