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先主力奔袭居庸关,意图合围北京的消息,像一块巨石砸入刚刚平息内乱的紫禁城,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惊涛骇浪。刚刚还因为铲除曹吉祥而稍显轻松的气氛,瞬间又被战争的阴云压得喘不过气来。
乾清宫内,灯火通明。林锋然和于谦相对而坐,两人的脸色都凝重得能滴出水来。桌上铺着巨大的北疆地图,上面用朱笔标注着敌我态势,箭头直指居庸关和北京,触目惊心。
“居庸关天险,但守军兵力不足,且新败之余,士气低落。”于谦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居庸关的位置,声音沙哑却沉稳,“也先选择从此处突破,是看准了我们的软肋。一旦居庸关失守,宣府与京师的联系被切断,宣府成为孤城,难以为继,瓦剌大军便可从容合围北京,届时……形势危矣。”
林锋然盯着地图,大脑飞速运转,结合着他那点可怜的历史知识和玩策略游戏的经验。也先这是标准的“中心开花,切断外援”战术,狠辣而有效。历史上,明朝中后期边防吃紧,往往就是因为关键隘口被突破,导致整个防线崩溃。
“不能让他合围!”林锋然抬起头,目光锐利,“必须确保居庸关万无一失!至少,要守住足够长的时间!”
于谦叹了口气:“陛下,臣何尝不知?然则,京师兵力经此内乱,亦需整顿布防,能抽调驰援居庸关的兵力……实在有限。而且,也先狡猾,佯攻紫荆关,我军若分兵,恐中其调虎离山之计。”
这正是最棘手的地方!兵力不足,防线过长,敌人虚实难辨。
林锋然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不能被动防守!也先长途奔袭,粮草补给必然困难。我们要利用这一点!”他指向地图上居庸关外的几条山谷小路,“于爱卿,你看这些地方,是否可派精锐小股部队,不断袭扰其粮道?不求歼敌,只求拖延,消耗!让他前进不得,后退不甘!”
这是典型的游击战思路,以空间换时间。于谦闻言,眼睛微微一亮,但随即又皱眉:“陛下此计甚妙!然则,需要极熟悉地形、且悍勇不畏死的将士执行,人选难觅。而且,也先必有防备。”
“人选……”林锋然脑中闪过一个名字,“杨信!他之前驰援大同虽未竟全功,但其部骑兵精锐,擅长奔袭。令他不必回京,就地于居庸关外择险要处潜伏,专司袭扰!告诉他,朕不要他斩将夺旗,只要他像牛皮糖一样粘住也先,让他寝食难安!”
于谦仔细想了想,缓缓点头:“杨信确是合适人选。只是……风险极大。”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林锋然斩钉截铁,“此外,居庸关内,必须派一员足智多谋、能稳定军心的大将镇守!于爱卿,你可有推荐?”
于谦沉吟道:“居庸关副将张安,老成持重,然魄力稍欠。需一员威望足以服众、且通晓兵法的将领前去坐镇。臣以为……兵部右侍郎李实,可担此任。”
李实?林锋然对这个名字有些模糊印象,似乎是于谦比较看重的一个文官出身的兵部官员,以沉稳干练着称。用文官守关?这在这个时代有些冒险,但于谦推荐,必有道理。
“好!就依卿所奏!擢升李实为佥都御史,佩钦差关防,即刻赴居庸关,总督关防事务,张安副之!告诉他,关在人在,关失人亡!”林锋然当即拍板。
“臣遵旨!”于谦立刻记下。
战略方向定下,接下来就是更具体、也更棘手的朝堂博弈。第二天一早的朝会,注定不会平静。
果然,天刚蒙蒙亮,文武百官齐聚奉天殿,气氛压抑。当林锋然将也先奔袭居庸关的军情和初步部署(只说了加强居庸关防务和派兵袭扰)公布后,朝堂顿时炸开了锅。
主和派领袖王翱第一个跳出来,老泪纵横,几乎要扑倒在地:“陛下!也先势大,锐不可当!居庸关虽险,然守军新败,兵力单薄,岂能抵挡瓦剌铁骑?一旦有失,京师危如累卵!为江山社稷计,为百万生灵计,老臣泣血恳请陛下,速遣使与也先议和!哪怕……哪怕暂许其市赏,息其兵锋,亦为上策啊!”
他一带头,不少文官纷纷附和,一时间,“议和”、“缓兵”之声甚嚣尘上。仿佛只要低下头,送上金银绢帛,也先就会乖乖退兵一般。
“荒谬!”一声暴喝如同惊雷,石亨大步出列,满脸怒容,指着王翱骂道,“王尚书!你身为朝廷重臣,岂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也先贪得无厌,得寸进尺,议和?那是与虎谋皮,自取其辱!唯有奋起抗击,将其打疼打怕,方能保境安民!”
他转身对林锋然拱手,声音洪亮:“陛下!臣愿亲率京营精锐,驰援居庸关,与也先决一死战!必不使鞑虏踏过长城一步!”
石亨这番慷慨陈词,立刻赢得了不少武将和主战派官员的喝彩。朝堂上顿时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派,争吵不休,唾沫横飞。
林锋然高坐龙椅,冷眼旁观。他看得很清楚,王翱等人是真心畏战,企图苟安;而石亨,看似主战,实则还是想趁机攫取兵权。一旦让他掌握了出征大军,后果难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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