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粮改折风波的胜利,让林锋然在朝堂上暂时站稳了脚跟,但也让他与石亨集团的矛盾彻底公开化、白热化。石亨的试探和反击被一一挫败,这头猛虎绝不会善罢甘休。林锋然深知,下一次的交锋,必将更加凶险。
他必须抓紧时间,利用暂时的优势,巩固自己的力量,并尽快查明石亨及其党羽的底牌和弱点。而钱安关于曹泰账目的惊人发现,无疑提供了一个绝佳的突破口。
林锋然立刻在乾清宫暖阁秘密召见了钱安和舒良。
“老钱,把你查到的,详细说一遍。”林锋然神色凝重。
钱安推了推老花镜,拿出他随身携带的小本子,条理清晰地汇报:“陛下,奴婢奉命核查曹泰在御马监任上的账目。景泰六年春,御马监曾有一笔高达十五万两的特别拨款,名义是‘采买蓟镇、宣府急需战马三千匹’。这笔款项由曹泰亲自经手。”
“十五万两?三千匹马?”林锋然皱眉,“这价格是否合理?”
“按当时市价,上好战马约三十两一匹,三千匹便是九万两。即便算上运输、损耗,十五万两也绰绰有余,甚至可以说极为宽裕。”钱安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然而,蹊跷之处在于,兵部与蓟镇、宣府当年的交接记录显示,实际收到的战马仅有两千一百匹,且多为中下等马。这中间,差了近九百匹马,以及近六万两的亏空!”
“亏空去了哪里?”林锋然追问。
“账目做得极为巧妙。”钱安指着本子上的记录,“曹泰以‘马匹途中病毙’、‘遭遇小股流匪损失’、‘额外赏赐押运官兵’等名目,将亏空逐步核销。表面看,似乎天衣无缝。但奴婢对比了同期其他衙门的采买记录,发现所谓的‘病毙率’和‘赏赐标准’,远高于常例数倍!这绝非正常损耗,而是有意贪墨!”
林锋然眼中寒光一闪。曹泰果然有问题!而且数额巨大!
“更关键的是,”钱安压低了声音,“奴婢在核对曹泰私人账目(通过东厂秘密查抄其外宅所得)时发现,景泰六年夏,也就是这笔马款支出后不久,曹泰的一位远房亲戚,在南京开设的绸缎庄,突然收到一笔来自北方的、高达五万两的‘投资’,时间、数额,都与这笔亏空高度吻合!”
南京!又是南京!
林锋然的心脏猛地一缩。曹泰贪墨的马款,流向了南京!这与之前发现的南京守备太监衙门的异常开支、南宫密道的物资输送,在时间和资金流向上,形成了可怕的闭环!
“也就是说,”林锋然的声音冰冷,“曹泰很可能利用采买军马的职权,大肆贪墨,并将赃款通过其在南京的亲戚洗白。而这笔钱,最终可能流向了南京守备太监衙门,用于……某些不可告人的用途?”
“陛下圣明!”钱安躬身道,“虽无直接证据链,但种种迹象表明,这种可能性极大!而且,奴婢怀疑,这绝非曹泰一人所能为,其背后必有更大的人物指使和分润!”
这个更大的人物,几乎不言自明——石亨!
林锋然感到一股怒火在胸中燃烧。石亨及其党羽,不仅结党营私,试图操控朝政,竟然还敢将黑手伸向军队的装备采购,贪墨巨额军费!这简直是动摇国本!而且,这笔钱很可能用于资助了一个针对他朱祁镇(林锋然)的、跨越南北的隐秘网络!
“舒良,”林锋然转向掌印太监,“东厂对李永的核查,有何进展?”
舒良连忙回道:“陛下,东厂初步核查,石亨弹劾李永收受漕督五千两银子之事,查无实据,漕督府管家翻供,称是受人指使诬告。但……但在核查过程中,东厂发现李永确实与南京一位致仕官员有过密书信往来,内容……涉及打探宫内消息,尤其是……关于陛下复位前,南宫的一些情况。”
李永也在打探南宫的消息!这宫内宫外,南京北京,似乎有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那座曾经囚禁他的宫殿!
所有的线索,都像一条条毒蛇,最终都指向了南宫,指向了景泰朝那段讳莫如深的岁月,也指向了石亨这张巨大的利益网络。
林锋然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现在还不是动石亨的时候,证据还不够确凿,力量还不够强大。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曹泰的账目,继续秘密核查,不要惊动他。”林锋然下令,“李永之事,既然诬告成分居多,便小惩大诫,罚俸一年,调离通政司,去惜薪司当个管事吧。至于石亨那边……暂时不要有任何举动,严密监视即可。”
他决定暂时隐忍,继续积蓄力量,等待更好的时机。同时,他要利用手中的情报,开始布局。
他再次召见了李四儿等年轻太监,给予了他们新的任务:“你们接下来的重点,是查阅景泰六年至今,所有与宣府、大同、蓟镇等边镇相关的军需奏销、将领调动、以及……与蒙古各部(尤其是瓦剌)边境贸易、使节往来的记录。特别注意任何异常的资金流动和人员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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