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外冰冷的夜风,吹不散林锋然心头的惊涛骇浪。朱祁钰那如同诅咒又似怜悯的警告,与那本沉甸甸的册子一起,在他脑中反复回响。
“替罪羊”三个字,像毒刺般扎入心底。他不再是那个只想着苟活性命的穿越者,求生的本能被一种更强烈的危机感所取代——必须反抗,必须在这群恶狼撕碎自己和大明之前,先下手为强!
乾清宫前,石亨和徐有贞果然一脸“焦急”地等候着,见到銮驾,立刻迎了上来。石亨肩伤未愈,脸色因失血和愤怒而显得狰狞,徐有贞则是一贯的忧国忧民状,但眼神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陛下!”石亨声音洪亮,带着不满,“深夜前往养心殿,万一逆党惊扰圣驾,臣等万死莫赎!”这话看似关心,实则是质问。
徐有贞更圆滑些,躬身道:“陛下仁德,念及兄弟之情,实乃天下表率。只是郕王殿下病体沉重,需要静养,陛下龙体亦关乎社稷,还当以大局为重。”绵里藏针,暗示林锋然的行为不妥。
若是之前,林锋然或许会被这番阵势唬住,但此刻,他心中冷笑,脸上却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与悲伤:“二位爱卿所言极是。朕只是……想起昔日兄弟之情,心中悲恸,难以自持。如今见皇弟那般模样,更是……唉。”他重重叹了口气,演技全开,将一个重情义又受打击的皇帝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这番作态反而让石亨和徐有贞不好再苛责。石亨哼了一声:“陛下节哀。如今朝局未稳,正需陛下振作精神!于谦虽已伏法,但其党羽尚在,京营兵马也需整肃,万不可有妇人之仁!”
“石将军说的是。”林锋然从善如流,但话锋一转,“于谦之事,既已了结,便按律处置,但其家眷,朕意……不必株连了。彰显仁德,方能收天下之心。”这是他在于谦死后,试图挽回一点局面的微小努力,也是试探。
石亨眉头一皱,刚要反对,徐有贞却抢先道:“陛下圣明!仁德治世,正该如此。只是京营兵权关系重大,需得陛下信重之人执掌,以防再生变故。”他巧妙地将话题引向了更关键的兵权分配。
狐狸尾巴露出来了!林锋然心中明镜似的,面上却故作沉思:“徐先生以为,何人可担此重任?”
石亨立刻挺直腰板(牵动伤口,疼得嘴角一抽),当仁不让:“陛下!臣愿为陛下分忧,整顿京营,扫清余孽!”
果然!林锋然心中冷笑,若让他彻底掌控京营,自己就真成砧板上的鱼肉了。他沉吟片刻,目光扫过二人,缓缓道:“石将军忠勇可嘉,朕心甚慰。只是将军伤势未愈,不宜过度操劳。京营事务繁杂,非一人之力可及。朕意,京营提督之职,仍由成国公朱仪暂领,他乃勋贵之后,素无党争,可保平衡。石将军与徐先生,可参赞机务,协助整顿,待将军伤愈,再行重担,如何?”
这是他深思熟虑后的决定。成国公朱仪是勋贵代表,地位尊崇但实权不大,用他名义上统领京营,既不让石亨直接得手,也暂时安抚了勋贵集团,属于相对稳妥的平衡策略。让石亨和徐有贞“参赞”,是给他们一点甜头,也是放在眼皮底下监视。
这个安排显然出乎石亨意料,他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徐有贞眼中也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掩饰过去,躬身道:“陛下思虑周详,臣等遵旨。”
石亨虽极度不满,但在徐有贞的眼神示意下,也只得勉强抱拳:“臣……遵旨!”语气生硬。
第一次正面交锋,林锋然凭借皇帝的身份和突然展现出的“主见”,勉强挡住了石亨对京营的直接掌控,虽然只是暂时的。
打发了石亨和徐有贞,林锋然回到乾清宫,感觉身心俱疲,但精神却处于一种奇异的亢奋状态。他赢了第一个回合,虽然微不足道,但至少证明,他并非完全无能为力。
“来福。”他唤道。
来福悄然出现。
“王勤那边,安排得如何?朕要尽快再见他一次,秘密地。”林锋然低声道。朱祁钰提到王勤“知道得更多”,这让他对这位前朝大太监的价值有了新的评估。
“奴才已安排妥当,明晚子时,可引他至西苑秋水斋相见。”来福回道。
林锋然点了点头。西苑地方大,易于隐蔽,是个不错的选择。
“还有,”林锋然沉吟道,“朕需要几个……真正可靠的人,不在石亨、曹吉祥视线之内的人。你去物色一下,无论是宫中低阶太监、侍卫,还是宫外有什么可用之人,但要绝对谨慎。”
来福眼中精光一闪,躬身道:“奴才明白。‘暗光’之中,亦有忠于陛下之心,奴才可代为联络。”
“暗光”……林锋然对这个神秘组织依旧心存疑虑,但眼下,他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可以,但朕要见见能做主的人。”
“奴才尽力安排。”
来福退下后,林锋然走到书案前,摊开纸笔。他需要梳理思路,也需要开始布局。他回想起现代看过的那些权谋剧和史书,虽然大多是纸上谈兵,但一些基本的原则是相通的:分化瓦解、培植亲信、掌握信息、等待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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