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亨中箭的消息像一场冰雨,浇灭了奉天殿内残存的些许狂热。徐有贞直接瘫软在地,双目无神,嘴里喃喃着“休矣,休矣”。
曹吉祥脸上的肥肉剧烈抖动,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恐慌。他猛地抓住那个报信的死士衣领,尖声问:“侯爷伤势如何?外面现在怎样?”
死士满脸血污,喘息着回答:“箭中肩胛,弟兄们拼死把侯爷抢了下来,但……但群龙无首,朱骥的人马又攻得紧,快顶不住了!”
殿内剩下的几个黑衣死士也明显躁动起来,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殿外,又扫向御座上呆若木鸡的林锋然,眼神中充满了怀疑和不安。主心骨倒了,他们这群刀头舔血的亡命之徒,顿时成了无头苍蝇。
林锋然坐在龙椅上,感觉那椅子更像是一块烧红的烙铁。最大的武力依仗濒临崩溃,这意味着他随时可能从“被拥立的太上皇”变成“被瓮中捉鳖的逆贼”。巨大的恐惧让他手脚冰凉,但奇怪的是,极度紧张之下,他的大脑反而异常清醒起来,现代人的一些本能开始压过帝王的壳子。
不能坐以待毙! 一个声音在他心里呐喊。
他猛地站起身,这个动作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曹吉祥急道:“陛下,您……”
林锋然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颤抖,模仿着看过的电影里领导人的派头(尽管效果很滑稽),指着那个报信的死士:“你!立刻带路,朕要去看看石将军!”
此言一出,众皆愕然。皇帝要亲临险境?
曹吉祥第一个反对:“不可!陛下万金之躯,岂可轻涉险地!外面流矢横飞……”
“正因为险,朕才要去!”林锋然打断他,心里其实怕得要死,但脸上强装镇定,“石将军为朕负伤,朕若龟缩于此,岂不寒了将士之心?再者,朕在此地,尔等是护驾!朕若亲临阵前,便是御驾亲征!意义不同!”
他这话半通不通,夹杂着现代管理学的“团队凝聚力”概念和古代帝王术的皮毛,但在此刻慌乱的气氛下,竟有种歪理邪说的说服力。尤其是对那些黑衣死士,皇帝能冒险去看望他们受伤的主将,这举动本身就能一定程度上稳定军心。
曹吉祥还在犹豫,林锋然已经不由分说地走下丹陛,对那报信死士道:“前头带路!”他又看了一眼曹吉祥和瘫软的徐有贞,“曹公公,徐先生,稳住殿内,等朕消息!”
这一刻,他仿佛真的有了点“皇帝”的决断力,尽管是硬着头皮装出来的。
那死士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命令弄得一愣,但见“皇帝”态度坚决,只好咬牙道:“遵命!陛下请随小的来,走侧廊,避开正面!”
林锋然在一小队死士的护卫下,再次离开奉天殿主殿,沿着回廊向皇极门方向摸去。这一次,他的心态完全不同了。不再是被人裹挟的木偶,而是主动走向风暴眼,每一步都踩在生死线上。
回廊并非安全通道,不时有零星的箭矢越过宫墙射入,叮当作响。远处喊杀声、兵刃撞击声清晰可闻。林锋然强迫自己利用起现代人的观察力:他注意倾听声音的远近和方向,判断战况焦灼点;利用廊柱、拐角作为掩体,躲避可能飞来的流矢;甚至根据地面血迹的新鲜程度,判断哪里刚刚发生过搏斗。这些在特种兵看来幼稚的技巧,在此刻却真的让他避开了几次危险。
“左边有脚步声!散开!”他猛地拉住带路的死士,缩进一个门洞。果然,一队约五六人的巡逻侍卫从另一头匆匆跑过,似乎是被调去支援正面战场。
死士惊讶地看了林锋然一眼,似乎没想到这个看似懦弱的“太上皇”竟有如此警觉。
越靠近皇极门,场面越混乱。尸体横陈,伤者呻吟,双方人马在门洞内外、广场上厮杀作一团。石亨部的死士虽然悍勇,但失去统一指挥,又被数量占优的侍卫和闻讯赶来的朱骥部属围攻,已呈败象。
在一处相对安全的庑房内,林锋然见到了受伤的石亨。这位悍将脸色苍白,肩窝插着一支羽箭,鲜血浸透了半边衣甲,但眼神依旧凶悍,骂骂咧咧地指挥着身边的亲兵抵抗。
见到林锋然进来,石亨愣了一下,挣扎着想行礼:“陛下……您怎么……”
“石将军安心养伤!”林锋然赶紧按住他,看着那狰狞的伤口,胃里又是一阵翻腾,但强忍着,“外面情况如何?”
“妈的!朱骥那厮调来了神机营的火铳手!堵着门打!我们冲不出去,他们也攻不进来!但时间拖久了,等京营大队人马赶到,我们就全完了!”石亨喘着粗气,眼中尽是不甘。
火铳!林锋然心里一沉。这玩意儿虽然原始,但在这种狭窄门洞环境下,威力惊人。
“必须打开局面……”林锋然喃喃自语,大脑飞速运转。硬拼是死路一条,必须出奇招。他的目光扫过这间临时充作伤兵营的庑房,看到角落里堆放着一些旌旗、锣鼓等仪仗器物,还有一个……用来在大型典礼时制造烟雾效果的香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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