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北疆的驿马,带着塞外的风尘和一份足以搅动整个大明朝廷的特殊“国书”,驰入了北京城。
信件首先被送入了通政司,当值的官员看到那歪歪扭扭、墨迹狼藉、盖着瓦剌太师印信的“太上皇手书”时,吓得差点没拿稳。他不敢怠慢,立刻以最高紧急等级,直送司礼监。
司礼监太监兴安,作为景泰帝朱祁钰的心腹,第一个看到了这封信的内容。他只看了几行,那荒唐离谱的语句就让他瞳孔骤缩,额头瞬间沁出冷汗。他强忍着震惊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快速浏览完全文,然后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捧着信,脚步匆匆地赶往乾清宫。
乾清宫内,朱祁钰正在批阅奏章。自登基以来,他勤勉政事,但眉宇间总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阴郁和焦虑。哥哥朱祁镇的存在,就像一把悬在他头顶的利剑,让他寝食难安。他既盼着哥哥的消息,又害怕听到任何消息。
当兴安屏退左右,将那份“国书”小心翼翼呈上时,朱祁钰的手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展开信纸。
仅仅片刻之后,朱祁钰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拿着信纸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他的眼神从最初的紧张,变为错愕,再变为难以置信,最终凝固为一种极其复杂的、混合着震惊、荒谬、狐疑和……一丝隐秘放松的神情。
“这……这真是……上皇亲笔?”朱祁钰的声音干涩无比。
“回皇上,瓦剌使臣呈递时是如此说的,笔迹……虽潦草狂乱,但某些起笔落锋的习惯,与上皇往日御笔……确有几分相似……”兴安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回答。
朱祁钰再次低头,目光死死盯着信上那些荒唐的字句:“辣椒三百斤……酱油一百坛……北京烤鸭……《穿越生存手册》……大数据……Wi-Fi新星……卫生纸……”
每一个词都像一根针,狠狠刺着他的神经。这真的是那个曾经和他一起读书习字、虽然不算英明却至少正常的皇兄写出来的?这分明是一个彻底疯癫之人的呓语!
“皇上,”兴安低声提醒,“此事关系重大,是否……召集群臣,共议之?”
朱祁钰猛地回过神,是啊,这封信绝不可能瞒住。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将信纸递给兴安:“传朕旨意,即刻召内阁、五府六部堂官、科道言官,平台见驾!”
平台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当兴安用他那特有的、不带感情的嗓音,将“太上皇”的信件内容当众宣读完毕后,整个平台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大臣,无论是须发皆白的老臣,还是年富力强的少壮派,全都目瞪口呆,脸上写满了震惊、茫然和不可思议。如果不是兴安那严肃的表情和加盖其上的瓦剌太师印信,他们几乎要以为这是一场恶劣的玩笑!
短暂的死寂之后,平台瞬间炸开了锅!
“荒谬!荒谬绝伦!”礼部尚书胡濙,这位年高德劭的老臣,气得浑身发抖,雪白的胡须不住颤动,“此等言语,癫狂悖乱,岂是人君所能出口?!上皇……上皇定是身陷虏廷,受尽折磨,以致神智昏聩,癫狂至此!可怜!可悲啊!”他捶胸顿足,老泪纵横。作为历经数朝的老臣,他对于正统皇帝有着更深的感情,此刻第一反应是巨大的悲痛和同情,坚信皇帝是疯了。
“胡部堂言之有理!”立刻有不少老臣附和,“观此信内容,语无伦次,所思所想光怪陆离,非癫狂不能解释!上皇为我大明受此大辱,遭此大难,身心俱创,朝廷岂能坐视?应立即遣使,与瓦剌严正交涉,尽快迎回上皇,好生将养,以全皇家体面,以安臣民之心!”
这一派以胡濙为首,多是些注重礼法、遵循正统的老成之臣。他们倾向于相信上皇是真疯了,出于忠君和怜悯,主张尽快迎回。
然而,另一派立刻提出了截然不同的看法。
兵部尚书于谦,眉头紧锁,目光锐利如刀。他沉声道:“诸位且慢!此事恐非表面看来这般简单!”他一开口,喧闹的平台顿时安静了不少。于谦凭借北京保卫战的巨大威望,已是朝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上皇身陷敌手,瓦剌太师也先狡诈异常。此信由瓦剌使臣送来,其内容如此……惊世骇俗,岂知不是也先故意为之?或是逼迫上皇写下,意在羞辱我大明,试探我朝反应?”于谦分析道,逻辑清晰,“若我等贸然相信上皇疯癫,急于迎回,岂不正中也先下怀?他便可趁机抬高要价,甚至以一名……已无价值的疯癫之人为质,继续要挟我朝!”
“于尚书所言极是!”都察院左都御史王文接口道,他语气激昂,“上皇天资聪颖,虽偶有失察,致有土木之变,但绝非心智脆弱之辈!焉知此非上皇韬光养晦之计?故意示敌以弱,装疯卖傻,以麻痹也先,保全自身,以待时机?信中虽多荒唐之言,然细思之下,诸如‘辣椒’、‘酱油’或为暗指军需?‘大数据’、‘Wi-Fi’或是某种联络暗号?‘卫生纸’……或喻指朝中某些……不堪之用需清除?”他充分发挥了言官的想象力,试图从那堆疯话里解读出微言大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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