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啊,师兄!守得云开见月明,这回总算可以如愿‘进部’了!”程度脸上带着真诚的笑容,举起茶杯向祁同伟示意。
他口中的“进部”,是体制内的通俗说法,指晋升副省级,成为名副其实的“高级干部”。
“哎,程度,可不敢这么说,事情还没最终定论呢,只是沙书记有了这个意向。”祁同伟连忙摆手,但脸上那压抑不住的春风得意,却怎么也掩饰不住,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根。
他转向高育良,语气带着求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老师,沙书记虽然点头了,但最终还是要上常委会走程序吧?应该……不会有什么变故吧?”
高育良看着自己这位得意门生,心中却是喜忧参半。他点了点头,语气沉稳中带着一丝告诫:“同伟啊,沙书记既然当面表了态,可能性自然是极大的。但是,你要知道,在这种事情上,不到常委会表决通过、任命文件正式下发的那一刻,都存在着变数。尤其是公安厅长这个位置,太过关键,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所以,在最终结果出来之前,切不可过于乐观,更要谨言慎行。”
“不是,老师,之前不是您说已经和沙书记谈妥了,沙书记也……”祁同伟一听这话,心里刚落下的大石头又悬了起来,急忙追问。
“同伟啊,你看,你又急了!”高育良打断了他,语气带着一丝无奈,“我且问你,除了按规定召开的例行常委会之外,什么时候临时增开常委会,讨论何种议题?以何种方式召开?这些,是不是都由沙书记一言而决?”
祁同伟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这个道理他再明白不过,就像在公安厅,什么时候开党委会,讨论什么,不讨论什么,最终不也是由他这个厅长决定的吗?这就是一把手的权威。
高育良见他明白,便继续深入解释道:“即便是已经列入议程的议题,如果沙书记觉得时机不成熟,或者表决结果可能达不到他的预期,他完全可以用各种理由将其暂时搁置,无限期地推迟讨论。只要不上会表决,这个‘意向’就永远只是‘意向’。这就是一把手的权力艺术。”
“老师……我,我实在是太想‘进部’了!”祁同伟被老师点破,不由得发出一声深长的感叹,这感叹里夹杂着太多的辛酸和执念。
为了这个副省级的位置,他付出了多少,舍弃了多少,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不惜放下身段,跑到早已失势的陈岩石家的小院里,像个老农一样挥汗如雨地刨地种菜,只为了搏一个“关心老同志”的名声;他甚至忍痛将好不容易抓到的、可能牵扯出大风厂内幕的关键人物蔡成功,当作顺水人情交给了与李达康关系密切的赵东来,只求李达康能在常委会上投自己一票。
可结果呢?在那次关键的常委会上,省委秘书长常正义率先向他发难,措辞严厉;省纪委书记田国富、组织部部长吴春林紧随其后,言辞犀利;就连他寄予厚望的李达康,也毫不留情地翻出他多年前在赵家祖坟前哭坟的旧事,极尽嘲讽。
虽有老师高育良和程度书记的力挺,但赞成票始终未能过半。
那次惨痛的失败,如同一个巨大的心魔,成了他仕途上最深的执念和最难愈合的伤疤。
“同伟啊,”高育良看着弟子脸上交织的渴望与焦虑,心中也不禁生出几分感慨,语气缓和下来,“有时候我也在想,这官,当到多大才算是个头呢?你看看你,从一个偏僻乡镇司法所的小小助理员,一步步走到今天,成为执掌一省公安力量的厅长,权柄在握,风光无限。难道这还不够吗?还不满足吗?”
这番话,既是在问祁同伟,也像是在问他自己。
他高育良马上就要到站下车,退居二线了。虽然沙瑞金许给他一个正部级待遇退休的承诺,听起来很美好,但他心里比谁都清楚,政治上的承诺,尤其是在涉及如此重大利益交换时,兑现起来绝不会那么轻松。前方的路,依旧迷雾重重。
“程书记,对这件事,你怎么看?”高育良没有直接回答祁同伟,而是将目光转向了一旁气定神闲的程度,语气复杂地问道。他需要听听这位手握重权、背景深厚的盟友的意见。
“老师,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嘛!”程度闻言,不由得轻笑一声,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语气带着几分了然于胸的从容,“沙书记在这个时候抛出这个诱饵,意图再明显不过了。他是想用师兄的副省级,来换他急需的东西。”
他没有把话点透,但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沙瑞金要的是能扳倒赵家的“弹药”。
“哎……”高育良长长地叹了口气,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郁。
他何尝不明白沙瑞金的交换条件?可让他亲手交出那些关于赵家的、足以致命的材料,于公,他难以越过自己心中“不背后捅刀子”的底线;于私,赵立春对他毕竟有知遇之恩,这份人情债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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