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内灯火辉煌,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的光芒,将每个人的身影都拉得修长。空气中弥漫着酒香与菜肴的热气,但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清楚,这场接风宴的本质,是一场没有硝烟的前哨战。
高育良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率先举起了手中的酒杯,那杯壁上凝结的水珠,仿佛映照出他此刻并不完全平静的内心。他转向主宾席上的陈学东,声音温厚而富有磁性:
“学东部长,实在不巧,沙瑞金书记临时有要务,刘省长也在主持一个关乎全省经济的紧急会议,实在抽不开身。今天,就由我代表汉东省委,为您和巡视组的同志们接风洗尘。”
他微微颔首,姿态放得很低,“再次欢迎学东部长亲临汉东巡视指导工作!这一杯,我敬您,也敬在座所有不辞辛劳的巡视组同志们,你们辛苦了!”
说罢,他主动将杯沿放低,与陈学东的酒杯轻轻一碰,发出清脆的声响,随即一饮而尽。动作流畅,礼仪周全,无可挑剔。
陈学东部长面色红润,眼神却锐利如鹰。他并未过多寒暄,同样举杯饮尽,放下酒杯时,脸上带着一种意味深长的笑容,声音不大,却足以让主桌上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育良书记太客气了,我们也是老朋友了。我呢,就一个希望,”他略作停顿,目光缓缓扫过在座的每一位汉东省委常委,“希望一个月之后,我们巡视组离开汉东时的庆功宴上,在座的各位,一个都不少,还能像今天这样齐聚一堂。”
这话听着像是美好的祝愿,实则暗藏机锋,如同一把柔软的刀子,悄无声息地抵在了每个人的心口。
高育良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瞬间又恢复自然,心中却是一凛:这陈学东,果然是来者不善,开场白就直接敲山震虎。
他连忙笑着接话:“那是当然,那是当然!来,学东部长,别光喝酒,尝尝我们汉东的特色菜,这道‘清炖蟹粉狮子头’,是特意请来的淮扬菜大师傅做的……”
陈学东从善如流地拿起筷子,象征性地尝了一口,点头赞道:“嗯,不错,火候到位。”
随即,他放下筷子,依旧是那副笑呵呵的模样,语气却不容置疑:“我们这次下来巡视,目的很明确,就是按照上面的要求,给咱们汉东省的各项工作‘查漏补缺’。同时呢,也是给大家紧紧弦,上上发条。发展是硬道理,但规矩是硬约束,两者缺一不可啊。”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却让在座几位常委心中都敲起了小鼓。
接着,陈学东的目光越过身旁的高育良,落在了坐在稍远位置的程度身上。
程度的资历在常委中最浅,入常时间最短,年仅三十九岁,在这个级别的官员中堪称异数。
“这位就是程度书记吧?”陈学东脸上带着审视的笑容,重新端起了酒杯,“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但我在燕京,可是久仰你的大名了。年轻有为,前途无量啊!”
这话里的意味,可就深了。“久仰大名”,可以理解为对程度能力的认可,也可以是对他火箭式升迁背后种种传闻的有所耳闻。
程度立刻站起身,双手捧杯,姿态放得极低,脸上是恰到好处的谦逊:“学东部长您过奖了。我参加工作晚,经验不足,以后还需要向学东部长、育良书记,以及在座的各位领导多多学习,请学长们不吝指教。”
他巧妙地将“学习”换成了带有同门之谊的“学长”,既表达了尊重,也试图在无形中拉近一丝关系。
毕竟,吴春林、田国富、常正义等都是汉大毕业的,广义的来说,他们也属‘汉大帮’,虽然他们并不认可汉大帮。
在这一桌上,等级森严。
陈学东部长虽然是副部长,但却是正部级干部,而且是手握尚方宝剑的巡视组负责人,地位超然。
紧随其后的巡视组副组长,也是副部级。
然后才是以高育良为首的这帮汉东省委常委。而程度,作为最晚进入这个核心圈子、最年轻、资历最浅的成员,他坐在这里的每一分钟,都需要格外的谨慎和智慧。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既是众人瞩目的焦点,也可能成为某些人眼中最先被突破的薄弱环节。
宴会的气氛,在推杯换盏与笑语欢声中,透着一种只有局中人才能体会的凝重。
宴会厅的喧嚣稍稍平息,高育良身体微微前倾,脸上带着惯有的温和笑意,低声询问道:“学东部长,这次下榻的地点,还是安排在老地方?”
他指的自然是省委招待所或者汉东国际酒店——以往巡视组莅临,无外乎这两个选择。
每一次接待,排场都不能小,一个五星级酒店包下一整层甚至一栋楼,加上专用车辆、通讯设备、办公器材和人员服务,林林总总加起来,费用堪称天文数字,没有上千万根本打不住。
这笔开销,名义上巡视组会承担一部分,但大头,终究还是要落在汉东省的账上。
陈学东闻言,放下手中的餐巾,脸上浮现出一抹难以捉摸的笑容,他摆了摆手:“育良书记,老是那两个地方,也没什么新意。要不……这次我们换个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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