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那一刻被无限拉伸,又在下一秒骤然坍缩。
陈默(章默)能清晰地感觉到冰冷的、带着湿气的金属刃口,轻轻地压在了他后腰的皮肤上。那触感并非锐利的冰凉,而是一种厚重、钝拙、充满压迫感的死寂之寒,仿佛一块来自极北寒冰之地的顽铁,迫不及待地要将所有的生命热量吞噬殆尽。
没有多余的仪式,没有慷慨的陈词,甚至没有一句来自刽子手的低吼。行刑的过程简洁、冷酷、高效,如同这个帝国鼎盛时期的法律条文,不带任何多余的情感,只剩下纯粹的、终结性的暴力。
持鍖刀的巨汉双臂肌肉虬结,猛然发力!
那不是切割的感觉。
更像是一座山,一座冰冷沉重的铁山,以无可抗拒的、粗暴到极致的方式,狠狠地夯击、碾压、楔入他的身体!
“噗——!”
一声沉闷到极致、令人牙酸的钝响爆开,那是肌肉、血管、内脏、骨骼在绝对暴力下瞬间被破坏、挤爆、断裂的混合声响,远远超过了人耳能清晰分辨的范畴,更像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的恐怖震动。
难以形容的剧痛!超越了人类语言所能描述的极限!那并非单一的锐痛,而是瞬间爆发的、全方位的、毁灭性的剧震和撕裂感!仿佛整个身体的世界从腰部被一股无法想象的力量硬生生地、野蛮地撕成了两半!
他的意识甚至来不及处理这庞大的痛苦信息,就在一瞬间被这纯粹的物理性毁灭冲击得粉碎,又在那千分之一秒内,被求生本能强行粘合起来,以至于他清晰地“感受”到了身体分离的整个过程!
下半身似乎猛地一轻,又传来一阵极其诡异的、失去控制的抽搐感,温热的液体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喷溅。而上半身则被巨大的冲击力猛地向前抛掷,视野天旋地转,重重地摔落在冰冷泥泞的地面上,脸颊再次贴上湿冷的泥土,嘴里充满了血腥和泥土混合的怪味。
他还没有立刻死亡。
腰斩的残酷之处,就在于它不会让人立刻失去意识。重要的脏器大多在上半身,生命力的消散需要一个过程,一个短暂却足够漫长、足以让受刑者清晰体会自身崩溃的过程。
陈默(章默)的视野变得血红而模糊,剧痛如同海啸般一阵阵冲击着他残存的意识,每一次心跳都变得无比沉重而遥远,仿佛来自世界的另一端。他能感觉到温热的血液正从自己断裂的腰部疯狂涌出,浸透身下的泥土,形成一个迅速扩大的、粘稠的血泊。寒冷,彻骨的寒冷,如同潮水般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来,迅速吞噬着那点残存的生命力。
他的目光涣散地扫过前方。
他看到了一双沾满泥污的草鞋,那是离他最近的一个围观士卒的脚,正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
他看到更远处,胡军侯那张脸上残忍的笑容似乎凝固了一瞬,随即转化为一种满足的、近乎嗜血的兴奋。
他看到孙令史和仓啬夫彻底别过了脸,身体微微发抖,不知是恐惧还是恶心。
他看到王主吏猛地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手抖得酒水都洒了出来,仿佛想用酒精压住什么。
他还看到了……自己失去了下半身的躯干,那触目惊心的断面,以及散落在一旁的、还在微微抽搐的、属于他的双腿。一种超现实的、灵魂出窍般的剥离感笼罩了他。
剧痛依旧,但却开始变得遥远,仿佛发生在别人身上。感官变得支离破碎,听觉却异常敏锐起来。
他听到周围人群中传来压抑的惊呼、吸气声,还有几声抑制不住的干呕。
他听到刽子手粗重的喘息,以及拖动什么东西的沉闷声音(是在清理他的下半身吗?)。
他听到王主吏强作镇定、却依旧带着一丝颤抖的声音:“……悬首示众!以儆效尤!其余人等,各归其位,严防……”
命令声被一阵突然响起的、来自据点望楼上的急促警锣声打断!
“敌袭?!是溃兵还是叛军?!”
“戒备!全体戒备!”
“快!关上大门!”
更大的混乱瞬间爆发了!刚刚结束的行刑仿佛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真正的危机终于露出了獠牙。围观的人群惊呼四散,军官们声嘶力竭地吼叫着,士兵们慌乱地跑向战位。王主吏、孙令史等人脸色剧变,再也顾不上刑场,惊慌失措地朝着相对安全的方向跑去。连行刑的刽子手也扔下鍖刀,抄起旁边的武器,加入了混乱的人群。
刑场瞬间变得冷清下来。
只剩下陈默(章默)残存的上半身,躺在冰冷的血泊和泥泞之中,感受着生命随着血液一点点流失,听着外面越来越近的喊杀声、撞击声、惨叫声……
荒谬。
极致的荒谬。
他刚刚被这个体系以“莫须有”的滔天罪名处决,而执行完“正义”的体系本身,转眼就面临着来自外部的、更直接的暴力摧毁。
他的死亡,变得毫无意义。甚至连“以儆效尤”的效果都未曾真正达成,就被更大的混乱所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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