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章默)被两名甲士粗暴地拖行着,沉重的镣铐在凹凸不平的泥地上刮擦出刺耳的声响。审判场上的喧嚣和王主吏那故作威严的宣判声渐渐被抛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据点里更加清晰可闻的混乱背景音:远处似乎有争吵和哭喊,马蹄声急促地来回,还有军官声嘶力竭却透着力不从心的呵斥。
这一切都预示着,外部的压力已经逼近到了一个临界点,这个腐朽的据点如同在风暴中飘摇的破船,随时可能解体。而内部这场匆忙的“审判”,不过是船长在沉没前,急于将几个“不吉利”的船员扔下海去喂鱼,以求心理安慰的荒唐仪式。
他被拖向据点的临时囚禁区,那里可能还关着其他几个刚刚被草草定罪、面如死灰的倒霉鬼,等待着一并被处决。空气中的恐慌和绝望几乎凝成了实质。
然而,就在他们经过王主吏那间勉强算是“官廨”的土屋附近时,一阵极其尖锐、甚至带着哭腔的咆哮声从里面猛地爆发出来,瞬间压过了外面的嘈杂:
“丢了?!你说什么?!那批东西怎么会丢?!那是要送往咸阳!送往少府!给王离将军麾下补充的强弩部件和隼牟!是能丢的东西吗?!”
是王主吏的声音,但已经完全失去了刚才在审判台上的那份故作沉稳,只剩下惊惶失措和滔天的怒火,声音都因极度恐惧而变了调。
紧接着是仓啬夫带着哭音的、语无伦次的辩解:“大人!大人息怒!下官……下官也不知啊!昨夜清点还在库房最里间,派了专人看守的……可今早……今早就不翼而飞了!守库的人被打晕了,库房门锁有被撬的痕迹……定是……定是昨夜那伙溃兵!或是……或是早有预谋的内贼!”
“内贼?!又是内贼?!我这据点是他娘的贼窝吗?!”王主吏的声音几乎是在嘶嚎,“完了……全完了……延误军资已是重罪,丢失这等紧要军械……这是要掉脑袋的!不……是要夷三族的!”
强弩部件和隼牟(头盔)?还是指定送往王离军中的?陈默(章默)即使身处绝境,听到这个词,心脏也是猛地一抽。在秦军体系中,这属于重要的军国物资,尤其是指定送往特定主力部队的,其重要性远超普通粮草。管理、运输环节出了任何岔子,都绝对是通天的大罪。王主吏的恐慌丝毫不是作假,这事的严重性,足以将整个据点从上到下清洗一遍。
押送陈默的甲士也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面面相觑,脸上也浮现出惊惧之色。他们显然也明白“强弩”、“王离”这些词组合在一起的分量。
就在这时,官廨的门被猛地推开,王主吏脸色惨白如纸,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孙令史和仓啬夫跟在他身后,同样面无人色,浑身筛糠。
王主吏的目光混乱地扫过外面,恰好看到了被甲士押着、正准备送往临时囚牢的陈默(章默)。
那一瞬间,王主吏眼中闪过无数情绪:极致的恐慌、找不到出口的绝望、急需抓住救命稻草的疯狂……以及一种豁出去的、扭曲的狠厉。
他的目光死死锁在陈默(章默)身上,仿佛看到了唯一的、能解释这一切、并能将这天大的干系推卸出去的“完美答案”。
他猛地伸手指向陈默,声音尖利得几乎破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疯狂的断言:
“是他!一定也是他!章默!这个吃里扒外、罪该万死的贼子!定然是他与外界叛军里应外合,不仅贪墨粮草,泄露军机,昨夜更是趁机盗走了那批强弩部件和隼牟,资敌助逆!”
此言一出,连孙令史和仓啬夫都愣了一下。他们擅长罗织罪名,但也知道这新扣的帽子有多大、多突然、多么缺乏直接证据——那批东西丢失的时候,章默早就被关进囚室了!
仓啬夫嘴唇哆嗦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看到王主吏那几乎要杀人一般的疯狂眼神,又把话咽了回去,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孙令史反应更快,立刻接口,语气斩钉截铁,仿佛早已查明真相:“大人明鉴!定然如此!此贼包藏祸心,恶贯满盈!先前我等只查获其部分罪证,竟不知其还犯下如此滔天大罪!必是昨夜趁乱,指使其同党所为!”他完美地将“可能存在的内贼”与章默进行了无缝衔接。
王主吏得到支持,更加笃定,仿佛自己也相信了这个临时编造的故事,他冲着押送甲士吼道:“听见没有!此贼罪加一等!不!是罪魁祸首!所有事情都是他干的!立刻将他押往刑场!即刻处决!明正典刑!以告慰陛下,以儆效尤!”
这突如其来的加码,连两名甲士都感到一阵寒意。他们看了看状若疯魔的王主吏,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陈默(章默),不敢多言,只得加重手上的力道,应声道:“诺!”
陈默(章默)被猛地推搡着改变方向,直接朝着据点的刑场而去。
这一次,他甚至连回临时囚牢等待集中处决的资格都没有了。他被赋予了“罪魁祸首”的“荣誉”,需要被立刻单独处决,以最快的速度坐实罪名,仿佛只要他这颗脑袋一落地,那批丢失的重要军械就能凭空回来,所有的罪责就能就此勾销,王主吏等人就能从那灭顶的恐惧中解脱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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