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究竟是谁?”
老宦官的声音平滑而冰冷,如同毒蛇滑过肌肤,带着一种剥去所有伪装后的**审视。这个问题,不再是试探,而是终极的质询。星光吝啬地洒落,勾勒出他隐在阴影中的面部轮廓,那双眼睛锐利如刀,死死钉在陈默脸上,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陈默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要撞碎肋骨。他知道,这是最后的审判。任何一个错误的答案,任何一个细微的犹豫或漏洞,都会立刻招致灭顶之灾。对方不再需要一个痴傻的傀儡,他需要确认眼前这个超出掌控的存在,究竟是友是敌,是能用,还是必须立刻清除的变数。
恐惧如同冰水灌顶,但极致的压力下,某种破罐破摔的疯狂反而压倒了恐惧。他不能承认自己是穿越者,那比痴傻更不可信,更会被当做妖孽处理。他必须将自己不合常理的“清醒”和“洞察”,归因于一个对方可能理解、甚至潜意识里期望的理由。
他剧烈地喘息着,被捂住嘴的指缝间漏出嘶哑的气音,眼神里混杂着巨大的恐惧、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绝望,以及……一丝刻意流露出的、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对自身命运的疯狂执着。
“我……我是谁?”他重复着这个问题,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仿佛在梦呓,又仿佛在叩问自己的灵魂,“我是公子默……我是大秦的皇子……我也是……我也是被扔在这里等死的废物!烂泥!”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哭腔,却又被死死压抑着,显得扭曲而怪异。
“四十一天!四十一天!”他像是陷入了某种癫狂的回忆,眼睛瞪得老大,瞳孔里倒映着破碎的星光,也倒映着老宦官冰冷的面孔,“每一天都是熬过来的!吃猪食!喝脏水!冻得骨头缝里都结冰!听着老鼠在耳边啃东西!看着窗户那边一点点光……等死!就是在等死!”
这番控诉,半真半假,却是这具身体最真实的感受,此刻被陈默毫无保留地倾泻出来,带着极强的感染力。
老宦官的目光微微闪动了一下,按着他的手,力道似乎有极其细微的松动。这种来自底层最直接的痛苦,是他熟悉的,甚至可能……感同身受?
陈默捕捉到了这一丝细微的变化,立刻趁热打铁,话锋猛地一转,眼神变得锐利而急切,死死盯着老宦官:
“但我不能死!我不想死!”他几乎是在低吼,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装傻!我只能装傻!只有像个真正的废物,像个疯子!才能活下去!才能让你们……让你们觉得我还有用!还能等……等到你们说的‘时机’!”
他巧妙地将自己的“伪装”,归结为最原始的求生欲,一个囚徒在绝境中为了活命而被迫选择的、最无奈也最合理的道路。
“你们……”他的目光扫过老宦官身上那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和夜露寒霜,“你们在外面做的事……我听到了……我猜到了!”他的语气变得急促,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赌徒般的狂热,“天变了!宫里的贵人出事了!是不是?皇帝……陛下他……?”
他没有说完,但那种惊恐又带着一丝隐秘期盼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他将自己对历史的知晓,完美地包装成了一个极度渴望活下去的囚徒,凭借零星信息和求生本能拼凑出的、大胆而疯狂的猜测!
老宦官的呼吸似乎停滞了一瞬。陈默的话,像一把钥匙,插入了他心中那把复杂的锁。一个在极致压迫下被逼出惊人求生智慧和洞察力的落难公子?这个解释,虽然依旧惊人,却远比一个真正的痴傻儿突然变身,或者什么妖孽附体,更容易让他这种沉浸在阴谋和黑暗中的人接受和理解!甚至……隐隐符合某种他们对“天命所归”之人的想象?
看到老宦官眼中的杀意和疑虑似乎被这番话动摇、稀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复杂的衡量,陈默知道,自己赌对了最关键的一步!他成功地暂时将自己的异常,纳入了对方能够理解的逻辑框架内!
求生的本能催使他继续加码!他必须展现出自己的“价值”,展现自己与对方目标是“一致”的!
“先生!”他猛地用力,试图挣脱一点捂嘴的手,声音变得更加急切,甚至带上了一丝谄媚和投诚的意味,“你们是楚人?要复楚?好!好啊!秦人暴虐!嬴政……他囚我于此!视我如猪狗!我恨!我恨啊!”
他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充满刻骨的仇恨,尽管这仇恨更多源于这几十天非人的折磨和对死亡的恐惧。
“用我!用我这身份!用我这血脉!”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自我推销,眼神狂热得像要燃烧起来,“我能帮你们!我知道宫里的一些事!我……我还知道……知道扶苏!知道蒙恬!知道赵高!知道胡亥!他们……他们都不对劲!外面一定出大事了!这是机会!是天大的机会!”
他语无伦次地抛出一些名字和模糊的指向,既展示自己的“利用价值”,又继续强化自己所有“异常”都源于求生和观察的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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