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头那番“随波逐流”的生存哲学,像一盆掺着冰碴子的冷水,把陈默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希望是彻底熄灭了,但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务实精神,却如同野草般在绝望的废墟上生长起来。既然拦不住洪水,那至少得学会看水势,找个高点的地方趴着,别第一浪就被拍死。
接下来的两天,陈默变得异常“安分守己”。他不再散布任何“动摇军心”的言论,甚至刻意减少了与无关人等的交谈,只是默默完成分内的巡逻和杂役。他的沉默和顺从,让老王头稍微松了口气,但也让一直关注他的李狗蛋更加担忧——他默哥的眼神,比以前更空了,空得像口枯井。
但陈默的脑子却没闲着。他反复咀嚼着老王头的话,“把眼睛放亮,耳朵竖起来”。怎么放亮?怎么竖起来?光靠人力盯梢,范围有限,而且等到肉眼看见楚军骑兵扬起的烟尘,恐怕连撒丫子跑都晚了。他需要延伸自己的感官,需要一些即使在他睡觉、打盹时也能工作的“警报器”。
一个念头在他脑中浮现:设置简易预警装置。
这想法本身就很黑色幽默。他,一个经历过信息爆炸时代、知道雷达卫星为何物的人,现在却要像原始人一样,依靠绊索和铃铛来预警一支足以改变历史走向的庞大骑兵军团。这其中的落差,足以让人笑出眼泪。
但现实是,他只有这些。他开始利用巡逻和外出取水的机会,仔细观察营地外围,特别是他们什负责防区外侧的地形。哪里有小路,哪里有灌木丛,哪里是骑兵可能选择的渗透路径。他像个真正的斥候一样,在心里默默规划着一条脆弱的“预警线”。
材料是最大的问题。他不能明目张胆地去索要绳索和铃铛,那无异于直接告诉别人他想干嘛。他只能利用一切机会“捡垃圾”。断裂的弓弦、磨损的皮索、甚至是从废弃帐篷上拆下来的麻线,都被他像宝贝一样偷偷收集起来,藏在贴身的衣物里。至于铃铛,军营里倒是不缺——有些驮马或传令兵的马匹颈下会挂着小铜铃。他盯上了一匹老迈退役、暂时圈养在营地边缘的驮马,趁夜黑风高,用一块偷偷藏起来的粗麦饼,引诱那老马靠近栅栏,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解下了那个已经有些锈蚀的铜铃。整个过程心跳如鼓,感觉自己像个偷鸡摸狗的三流贼,而不是试图拯救数万大军的“先知”。
机会终于来了。这天轮到他们什负责清理营地外围的杂草和障碍物,美其名曰“防火”,实则也是防止敌人借助植被隐蔽接近。这是一个绝佳的、可以合理在外围活动的机会。
干活间隙,陈默凑到正在磨洋工的老王头身边,低声飞快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什长,我想……在咱们防区外面,弄点小玩意儿,万一……能听个响动。”
老王头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挥着锄头,闻言动作一顿,眼皮都没抬,从鼻孔里哼出一声:“啥玩意儿?又整你那些幺蛾子?”
“不是谣言,”陈默赶紧解释,“就是……就是弄点绊索,挂上铃铛或者瓦罐什么的。要是夜里真有人或马摸过来,能有个动静。”他说得尽量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在布置抓野兔的陷阱。
老王头沉默地刨了几下地,才慢悠悠地说:“你小子……倒是惜命。”这话听不出是褒是贬。他抬起头,混浊的眼睛扫了一眼正在远处吭哧吭哧拔草的李狗蛋和另外两个新兵,又看了看阴沉沉的天色,压低了声音:“手脚干净点,别让人瞧见。就说是……防止野物窜进来偷粮食。”
这就算是默许了!陈默心中一定,连忙点头:“明白!”
有了老王头这句近乎“官方背书”的默许,陈默的行动大胆了不少。他叫来李狗蛋和另外两个相对机灵也信得过的新兵——黑娃和栓柱。
“哥几个,过来,”陈默把他们召集到一片茂密的灌木丛后,神秘兮兮地掏出他积攒的“宝贝”——几段长短不一的皮索麻线,还有那个锈迹斑斑的小铜铃,以及一个不知道从哪个破陶罐上掉下来的、有裂纹的瓦罐。
“默哥,这是要干啥?逮兔子?”李狗蛋看着这些破烂,一脸茫然。
“比逮兔子要紧。”陈默神色“凝重”,“王什长说了,最近可能有野猪啥的夜里窜营,吓到人事小,惊了马匹或是弄坏了辎重可就麻烦了。咱们得在几条可能窜进来的小路上,设点‘机关’。”
这个借口合情合理,而且抬出了老王头,黑娃和栓柱立刻信了七八分。
“还是王什长想得周到!”栓柱恍然大悟。
“可是默哥,就凭这些……能拦住野猪?”黑娃表示怀疑。
“拦是拦不住,”陈默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但能弄出动静啊!铃铛一响,瓦罐一碎,咱们不就知道有东西来了?到时候抄家伙,点火把,啥野猪不怕?”
这个逻辑简单直接,非常对普通士兵的胃口。李狗蛋立刻兴奋起来:“对!吓跑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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