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清晨,空气清新得不像话,带着泥土和青草的芬芳,几乎让人忘了身处军营。但疤脸张的哨声一如既往地准时,像一根冰冷的针,戳破了这短暂的宁静。
“丙什三伍!王老抠!带你的人,去西边河道一带巡哨!昨日大雨,看看有没有山洪冲毁道路,或者……有没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被冲出来!”疤脸张站在点将台上,声音洪亮,目光扫过台下整装待发的各支小队。
老王头——现在陈默知道了他大名叫王贲,但私下里老兵们都叫他“王老抠”,因为他总能把配给物资算计到极致——面无表情地出列,抱拳应诺:“得令!”
陈默所在的丙什三伍,也就是他们这支由老王头带领的新老混合斥候小队,很快集结完毕。除了老王头、黑夫、麻秆三个老兵,加上陈默、李狗蛋等六个新兵,一共九人。这次任务听起来比上次去丘陵侦察要轻松些,主要是查看道路情况。
队伍沉默地出发,沿着营地西侧一条泥泞的小路行进。雨后道路湿滑,马匹走起来小心翼翼,速度不快。阳光透过云层缝隙洒下来,照得草叶上的水珠晶莹剔透。若不是身披皮甲,腰佩刀剑,倒像是出来踏青的。
李狗蛋显得很兴奋,东张西望,不时低声对陈默说:“默哥,你看那鸟!毛真好看!”“嘿,这蘑菇这么大,不知道能不能吃……”
陈默却没他那么轻松。昨日老王头的“生存课”言犹在耳,他下意识地运用起刚学的“知识”,观察着周围的一切。路上确实有被雨水冲刷过的痕迹,一些低洼处还积着水。车辙和马蹄印大多模糊不清,但也有几道相对清晰的……等等?
陈默勒住“醉兄”,目光凝在一处路边的泥泞里。那里有几个马蹄印,印痕较深,边缘却有些溃散,不像是有组织的行军留下的整齐印迹,倒像是马匹疲惫或失控时踩踏出来的。而且,印痕的方向有些杂乱,似乎在此处徘徊过。
“看啥呢默哥?有宝贝?”李狗蛋凑过来。
陈默没理他,驱马靠近老王头,低声道:“王什长,您看那边那几个蹄印,好像有点怪。”
老王头闻言,扯了扯缰绳,青骢马不耐烦地打了个响鼻。他眯着眼看了看陈默指的方向,又抬头望向四周地形。这里是河道转弯处,芦苇丛生,视野并不开阔。
“嗯……”老王头沉吟了一下,摆了摆手,示意队伍暂停。他叫过黑夫和麻秆,三人低声商议了几句。黑夫像幽灵一样滑下马背,悄无声息地潜入芦苇丛中探查。麻秆则取下轻弩,搭上箭,警惕地注视着河道上下游方向。
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新兵们也都意识到可能有事,纷纷握紧了武器,大气不敢出。
没过多久,黑夫从芦苇丛里钻了出来,脸色凝重,对老王头低语了几句。老王头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妈的,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老王头啐了一口,“前面河滩上,窝着十几号人,看打扮像是秦军的溃兵,甲胄不全,带着伤,没旗帜,正在那儿生火,不知道在烤什么玩意儿。”
溃兵!众人心头一紧。溃兵比正规军更危险,他们没了纪律约束,为了活命什么都干得出来,而且往往因为绝望而格外凶狠。
“什长,怎么办?绕过去?”一个老兵问道。
老王头看了看地形,摇了摇头:“绕路得往回走一大段,太耽误工夫。硬冲过去?对方人数比咱们多,虽然像是败兵,但狗急跳墙,真拼起命来,咱们也得掉层皮。”
打也不是,绕也不是。队伍陷入了两难。
陈默的心脏砰砰直跳。他脑子里飞快地转着。秦军溃兵……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汉军后方区域,并不算太意外。关键是他们的状态。老王头说他们“甲胄不全,带着伤”,生火烤肉,说明他们很可能又累又饿,惊魂未定,求生的**远大于战斗的意志。
这让他想起上一世在楚地时,听说过的一些关于溃兵的情况。这种残兵,往往外强中干,虚张声势吓唬人可以,真遇到有组织的队伍,第一反应很可能是跑,而不是硬拼。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靠近老王头,用极低的声音说:“什长,小子觉得……这帮人像是惊弓之鸟。他们敢生火,说明觉得附近安全,或者实在饿得受不了了。咱们人虽然少,但队列整齐,装备齐全。要是……要是咱们故意弄出点大动静,装作后面还有大队人马的样子,说不定……能把他们吓跑?”
老王头猛地转过头,盯着陈默,眼神锐利得像鹰隼:“你小子,哪儿来的这些想法?”这次不再是单纯的惊讶,而是带着一丝审视。
陈默心里一慌,硬着头皮继续编:“以前……听村里老人讲过古,说有时候山贼火并,人少的一方就靠敲锣打鼓、虚张声势把人多的一方吓唬住……”
老王头没说话,只是死死盯着他,又看了看远处河滩方向隐约升起的微弱烟气,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马鞍。时间仿佛凝固了。几个新兵手心都捏出了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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