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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剑江湖 第94章 盐霜照骨

作者:小九点九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11-27 09:20:41

船行至钱塘江口时,江风裹着碎冰扑上舷窗。

辛弃疾立在舱口,腰间酒瓮撞着木栏发出闷响。

他本想借夜航避开耳目,不想这哭声竟追着船尾来了——起初是若有若无的呜咽,像寒鸦啄冰,渐次清晰成老妇的抽噎,混着婴孩的啼哭,在寂静江夜格外刺心。

停船。他突然开口,声音撞得船篷簌簌落雪。

艄公手一抖,船桨在冰面划出半道白痕。

绿芜正替范如玉拢着斗篷,闻言忙掀帘而出,只见左岸浅滩上立着个佝偻身影:白发缠在破袄领子里,怀里紧护着个襁褓,脚边冻着半块黑黢黢的锅饼。

老妇见船靠岸,突然踉跄着扑过来,膝盖砸在冰碴上发出脆响:青天大老爷!

盐丁三月没饷了,灶房断炊七日,我家柱子......她掀开襁褓,裹布下是个皱巴巴的面人,孙儿饿晕了,我去盐仓求借,门房拿棍赶我......

绿芜蹲下身,借灯笼光看清老妇手腕——那道暗红疤痕像条蜈蚣,从腕骨爬到手背。阿婆,您是江防水军周百户家的?她声音发颤,前年在鄂州,您给伤兵送过热粥,我替您裹过伤......

老妇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是绿芜姑娘!

我家柱子本是水军,后来裁军没了粮,跟着去煮盐......可盐司说盐引没批,饷银就扣下了......她把面人往绿芜怀里塞,姑娘摸摸,这小崽子身子凉得像块冰,再没粮......

范如玉接过面人,指尖触到婴孩冰凉的后颈,心尖跟着一颤。

她解下自己的狐皮围脖裹住孩子,抬眼时正撞见辛弃疾的目光——他立在船头,月光照得眉骨发青,腰间酒瓮的待天命刻痕在掌心硌出红印。

取火盆来。范如玉轻声道,又转向老妇,阿婆,您且说说,盐丁每月该领多少粮?

老妇抹着泪:本是三斗糙米,可上月只发半斗霉麦,这月......连霉麦都没了。

盐场里有人去问,被差役拿鞭子抽,说朝廷要减支备战......

备战?辛弃疾突然冷笑,声音像碎冰扎进江里。

他摸出怀里的《总论》残页,那是方才在舱里写的财源清泉篇,墨迹未干的盐课占岁入三成几个字还泛着潮气。

他将纸页凑到灯前,火苗舔过二字时,突然松手——残页打着旋儿飘向江面,在月光里烧出一点猩红,民无盐则乱,兵无饷则溃......此非天灾,是**。

话音未落,他太阳穴突突作痛。

金手指心流导航如沸水翻涌,识海里突然炸开三册账目:乾道九年盐课奏报、淳熙三年漕运日程、去年市舶司抽税清单,竟自行拆解重组,像被无形的手串成珠串——盐引发放数与实际入仓量对不上,漕船往返次数多了七次,市舶司的清单里,竟夹着两箱。

老爷?绿芜的呼唤像从云端坠下。

辛弃疾按住额头,指缝里漏出笑:去取笔墨。他转向范如玉,目光灼灼,你且记着:明日入临安,我要先查盐仓。

抵临安次日卯时,驿馆外的朱漆门环被叩得山响。

辛大人,张参政遣了八抬大轿!枢密院王都承旨送了新焙的建茶!门房的通报声像炸豆,惊得檐下麻雀扑棱棱乱飞。

辛弃疾站在廊下,手里捏着孝宗密诏的拓本——共议国是四字被他摩挲得发毛。

他瞥了眼廊下堆成山的拜帖,冷着脸拂袖:回了,就说辛某昨夜受了风,不便见客。

话音未落,他已掀帘出了侧门。

范如玉与绿芜扮作随侍,乘小轿缀在后面。

城北盐仓的青砖墙渐近时,守仓的军汉正抱着火盆打盹,见一行人过来,慌忙横枪拦住:仓廪重地,非奉旨不得入!

奉旨?辛弃疾拍了拍腰间的银鱼牌,天子命我共议国是,岂有国是不在民生?他伸手推开长枪,靴底碾过满地霜花,开门。

仓门吱呀洞开的刹那,范如玉倒抽一口冷气——足有五丈高的盐堆像座银山,在晨雾里泛着冷光。

可待走近了看,草席包皮上的火印却不对劲:有的是七道螺旋纹,有的竟多了一道。

辛弃疾招手唤来守仓老卒:这印子有何讲究?

老卒正想开口,忽听身后有人尖声喝止:放肆!一个青衫属官挤进来,腰间银带坠着户部铜牌,吕侍郎早有令,盐仓账目须由三司会查......

吕侍郎?辛弃疾转头,目光像刀刮过属官的脸,你且去回吕大人,就说辛某今日不查账目,只查火印。他蹲下身,指尖划过一道八道纹的火印,老丈,这印子是官盐还是私盐?

角落里突然传来沙哑的应答:七道是官,八道是私。众人回头,见个佝偻老人扶着盐堆站起,脸上沟壑里嵌着盐霜,小人郑七斤,三代煮盐。

官盐火印用的松香混朱砂,烧出来纹路透亮;私盐贪便宜用桐油,印子发乌......他指着面前的盐包,您看这包,印子边缘焦黑,分明是私贩仿造的——十包里倒有三四个这样的。

属官的脸瞬间煞白,转身就要跑。

辛弃疾却没追,只盯着满仓盐山,喉结动了动:原来,朝廷的盐仓,养的是私盐贩子。

与此同时,城南海晏栈的后巷里,范如玉正捏着块茶饼敲开账房的门。

她裹着旧靛蓝裙,包头巾下露出半张素脸,操着福建口音:掌柜的,我家官人贩盐到临安,想讨碗热汤。

掌柜的眯眼打量她:盐商?

现在盐引难批,你家官人倒有本事。他接过茶饼,转身时腰间钥匙串叮当作响。

绿芜跟在范如玉身后,目光扫过账房角落的檀木柜——柜底有条细缝,露出半截蜡丸。

二更梆子响过,绿芜端着药碗摸进账房。

烛火映得檀木柜泛着油光,她蹲下身,指甲挑开柜底的暗扣——三枚蜡丸滚出来,最大的那枚用江北口音写着:白鹞子夜航,货走通州湾,照旧输三成与北岸。她刚要把蜡丸塞进袖中,忽听窗外传来脚步声。

掌柜的声音带着急,吕侍郎说,若辛元嘉查盐,便放风盐丁暴乱,烧几座仓,乱其眼目......

绿芜心下大惊,反手将蜡丸按进胸口,一猫腰蹿上房梁。

门推开,另一个男声压低了说:可盐丁真闹起来,怕收不住......

收不住才好!掌柜的冷笑,烧了仓,账目就没了,谁能查到吕府头上?

待脚步声远去,绿芜滑下梁来,掌心全是冷汗。

她将蜡丸塞进范如玉手中时,后者正借着月光看一张皱巴巴的纸——那是方才在灶房拾的,上面歪歪扭扭写着:牛大喉,盐丁头目,三月未饷,今夜聚于土地庙。

范如玉将纸页折成小团,去土地庙。

辛弃疾归寓时,窗纸上正映着两个身影。

他推开门,见范如玉倚在案前,绿芜捧着个铜盆,里面泡着几枚蜡丸。吕文渊的私账。范如玉将泡软的蜡丸剥开,取出半张密信,还有盐丁要闹事的消息。

辛弃疾接过密信,指尖在通州湾北岸几个字上重重一按。

金手指再度翻涌,三册账目在脑中交织,竟映出一条血线——从临安户部到通州湾,再到江北,每过一处,盐量便虚增两成,最终汇进吕府后园的标记。

他取过朱笔,在纸上画出盐流脉络,最后一点重重落在二字上:原来,根在此处。

当夜子时,吕府后园的偏房里,家仆正往炭盆里丢账册。

纸灰打着旋儿飘上屋檐,忽听外间传来炸雷般的喊喝:还我饷银!

还我盐粮!家仆掀帘一看,院外火把如林,盐丁头目牛大喉举着劈柴刀,身后跟着百来号人,吕侍郎吃着我们的血汗,倒把盐卖给金人!

今日不还饷,我们就拆了这狗官的院子!

百姓闻声聚拢,骂声、砸门声混作一团。

辛弃疾立在街角暗处,望着火光里二字的匾额,怀中《盐流图》被体温焐得发烫。

他摸了摸腰间的酒瓮,瓮底待天命的刻痕还带着刻刀的凉,忽然低笑:你布三重障眼,我借你乱局点灯......这一把火,烧的不是仓,是二十年黑账。

此时东方已泛鱼肚白,临安城的晨钟正撞破夜雾。

吕府门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家仆跌跌撞撞跑出来:老爷,不好了!

盐丁围了中门,连左邻右舍都来帮忙......

吕文渊在房内听得面如死灰,手指死死抠住书案边缘。

他望着案头未批的盐引文书,忽然想起昨日属官的急报——辛元嘉擅闯盐仓,还找了个老盐工指认私盐。好个辛弃疾......他咬牙切齿,明日早朝,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向圣上说这擅启盐仓,扰民生乱的罪!

晨雾里,辛弃疾望着吕府方向渐起的烟尘,将《盐流图》小心收进青囊。

范如玉不知何时站到他身侧,伸手替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角:明日早朝,怕是要起风波。

风波?辛弃疾抬头望向渐亮的天空,眼中有星火跳动,我等的,就是这一场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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