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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剑江湖 第135章 锄镰编营报娘恩

作者:小九点九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11-27 09:20:41

晨雾未散时,辛弃疾已立在校场点将台下。

魂幡上王秀娘张阿大这些名字被露水浸得发沉,垂下来扫过他肩头,像有无数只冰凉的手在扯他衣襟。

三日里他没合过眼,眼底泛着青,却比任何时候都亮——那是葬道上百户哭声淬出来的光。

呜——

江上传来号角,尾音打着颤,像被什么粗粝的东西磨过。

辛弃疾霍然转头,见辕门外挤着黑压压一片人。

三百多民夫肩挨肩立着,锄镰尖上还沾着新泥,扁担压得肩膀发红,最前头的刘十八脸上焦黑未褪,左眉烧剩半截,正攥着杆断了枪头的红缨枪往地上戳。

辛帅!刘十八扯开嗓子喊,声线劈成两半,我家八口尽殁于火,今无亲可养,无田可耕,唯有一命,愿捐前线!

人群里腾起声浪,像被风卷着的野火:愿编锄镰营,不领饷,不退战!

辛弃疾走下点将台,靴底碾过晨露打湿的草叶。

他逐一望去——有卖豆腐的老张,左腕还缠着烧破的袖管;有帮厨的孙婶,手里的菜刀缺了口,刀背刻着二字;连前日举木盆的老妇也在,此刻木盆换成了柄铁叉,叉尖沾着半片未褪的金寇甲片。

尔等知战死如归?他的声音压得低,像石头沉进深潭。

最边上的少年突然吼起来,脸上还留着刀疤,归于娘坟前!

这声喊像块火炭掉进油锅里。

三百人同时跺脚,锄镰击地的脆响震得魂幡簌簌发抖。

老张抹了把脸,指腹蹭过眼角未干的泪:我娘埋在葬道第三排,说等我杀够三个金狗,就去给她上柱香。孙婶举起菜刀,刀面映着她发红的眼:我闺女被金寇烧了绣楼,这刀,替她剁过三个骑兵的手。

辛弃疾喉结动了动。

他伸手抚过最近那柄锄头,木柄上还留着掌纹的温度。

三日前这些手还在翻地、揉面、补渔网,如今却攥着能杀人的铁器——不是因为他辛弃疾,是因为江对岸的金寇,把他们的田垄烧成焦土,把他们的热汤泼作血泥。

夫人。他转头看向身后。

范如玉不知何时站在点将台侧,月白裙角沾着草屑,怀里抱着个半旧的檀木匣,民籍台该立了。

范如玉点头,抬手招过跟来的十余个女眷。

她们有的是军属,有的是附近乡绅家的娘子,此刻都解下头上银簪,别在腰间作记号。

阿禾从人群里钻出来,手里攥着块炭,另一只手小心护着怀里的粗布本子——正是前日烧剩的木牌,被她用麻线串在本子封皮上。

夫人,我要记。阿禾仰起脸,睫毛上还挂着晨露,他们说的杀父仇人,烧村的金将,我都记在本子里。她翻开本子,第一页歪歪扭扭写着:大定二十九年三月,金将完颜察罕屠我青禾村,杀我爹阿水。

范如玉蹲下来,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额发:好孩子,你记的,便是史。她从檀木匣里取出朱笔,在阿禾手背上点了点,去民籍台,把每支锄镰的主家姓名、会的营生都记清——会打铁的编前队修甲,会烧饭的管火头军,会扎草人的教陷马坑。

阿禾重重点头,攥着炭笔跑向新立的木台。

木台边早摆了张破方桌,桌上堆着一摞黄纸,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字迹——都是范如玉这三日连夜抄的户籍底册。

岩生。辛弃疾又喊。

断臂的降卒从校场西侧转出来,单臂扛着面半旧的红旗。

他原是金营里的火头军,去年被李二牛的死士营俘了,断了右胳膊也不肯说军情,只反复喊我娘在济南府。

此刻他的断臂缠着新布,布角沾着血渍,想来是昨夜替民夫治伤时崩开的。

末将在。岩生单膝跪地,红旗地展开,旗面褪成灰黄,却还能辨出字残痕。

锄镰营副统。辛弃疾解下腰间玉牌,那是范如玉新刻的字牌,率降卒百人协防后勤。他指了指民夫里几个缠着孝带的,他们要给亲人报仇,你要教他们——仇不是靠狠劲报的,是靠刀快、眼尖、心稳。

岩生站起来,单臂将红旗插在民夫队前。

红旗猎猎作响,他望着三百双带血的眼睛,声音比往日粗了几分:我曾是金奴,给金寇喂过马、烧过饭。他举起断臂晃了晃,他们砍我胳膊时说南人贱,可我娘在济南府,临死前还攥着半块南宋的通宝。他突然扯开衣襟,露出心口一道旧疤,这是我逃难时,金寇射的箭。

今日我站在这儿,不是替金寇赎罪,是替我娘——他转向民夫,你们曾为民,今为战士;我曾为奴,今为南魂!

断臂不改志,锄镰亦可破甲!

破甲!

破甲!民夫们举着锄镰喊,金属碰撞声震得校场边的老槐树抖落一串晨露。

李二牛从演武厅大步过来,手里提着柄短戟,戟尖还滴着油——显然刚磨过。

他往民夫队前一站,黑铁塔似的:挑出一百个壮的!

今夜起跟我练三人成阵,拿锄头当短戟使,专练突刺掩护!

人群立刻骚动起来,有几个年轻力壮的挤到前头,李二牛粗着嗓子骂:挤什么?

老子挑的是能扛三天夜训不喊疼的!他随手揪起个瘦高个,那少年脖子一梗:我能!

我给我娘守了七夜灵,眼都没合!

好小子!李二牛咧嘴笑,拍得少年肩膀生疼,就你了!

校场这头正闹得热,校门外突然传来马嘶。

两个绯色官服的人被门卒拦着,其中一个甩了甩腰间银鱼袋:我等是枢密院差来的,宣辛帅听令!

辛弃疾擦了擦手,走向校门。

为首的官员姓周,是主和派韩侂胄的门生,此刻捏着圣旨的手直抖:辛大人,你煽动民变,私练乡兵,这是要学当年的范汝为?

周大人。辛弃疾伸手请他往江边走,您且闻闻这风里的味。

江风卷着晨雾扑过来,周大人皱起鼻子——是土味,混着松脂烧过的苦,还有若有若无的腥。

他抬头望去,百里葬道上的新土还没压实,像条灰黑的长蛇伏在江边。

有个老妇正跪在坟前烧纸,火苗舔着金寇绝后的黄表纸,火星子被风吹得直往他脸上撞。

这不是民变。辛弃疾指着葬道,是天怒人怨。他的声音沉得像敲在青铜上,周大人若要和谈,不妨问问这些新坟里的人——可愿用骸骨换一时太平?

周大人的脸白了又红。

他望着漫山遍野的新坟,听着老妇撕心裂肺的哭嚎,突然觉得那哭声不是从江上传来的,是从脚底的土里钻出来的,直往骨头缝里钻。

他扯了扯被冷汗浸透的官服,踉跄着后退:某...某这就回禀朝廷。

当夜,辛弃疾的帅帐里堆满了信。

江南八州的乡绅、里正、教书先生,甚至有几个隐退的老臣,信上的墨迹还没干:愿捐粮捐子,不复和议!我家有三子,愿送最壮的去锄镰营!金寇不灭,和议便是割我等的肉喂狼!

他登上帅帐后的望北台时,月正圆。

底下校场里,锄镰营的夜训火把连成一片,像条火蛇在地上爬。

李二牛的吼声穿透夜色:左边护右边!

锄头抬高!岩生的单臂旗在火光里忽左忽右,民夫们跟着旗势变阵,锄尖在地上划出火星。

大人。范如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手里端着碗热粥,三天没吃东西了。

辛弃疾接过粥,却没喝。

他望着北方的天空,那里有层淡淡的云,像金寇的旗帜。

运起金手指时,耳边的声音不再是零散的哭嚎,而是成了有方向的潮——北边的百姓在磨兵器,东边的商人在囤粮草,沿江的百姓,恨意已沸得能煮化铁。

明日拔营。他突然说,北进蔡州。

范如玉的手顿了顿,粥碗里荡起涟漪:不为将令?

为娘恩。辛弃疾摸了摸腰间的字玉牌,这些新坟里的娘,等得太久了。

千里外的汴京相府,完颜守贞正批着军报。

案头的字令符突然发烫,他惊觉时,那枚玄铁令符已烧得通红,地裂成两半。

灰烬里浮出半字,像是被血写的:南......

他猛然推开窗,北风卷着沙粒打在脸上。

远处的大相国寺檐角铜铃响成一片,像是有人在喊:南军来了,南军来了......

校场的更夫敲响五更鼓时,辛弃疾站在点将台下,望着辕门外新立的锄镰营木牌。

木牌是阿禾刻的,字迹歪歪扭扭,却比任何金漆匾额都重。

他摸了摸腰间的剑,剑鞘上还留着前日划开掌心的血痕——那血,该去祭一祭蔡州的城墙了。

刘十八。他喊。

末将在!刘十八从民夫队里跨出,断枪头在地上戳出个深坑。

辛弃疾指了指点将台上的军旗——那是范如玉连夜赶制的,旗面绣着金漆锄镰,下边坠着三百缕白麻,明日辰时......他话音顿住,望着东方渐白的天色,明日辰时,再告诉你。

刘十八望着他的背影,突然明白过来。

这夜色里的每一声锄镰相撞,每一道训练的火光,都在等明日那面旗——等那面带着三百个娘的名字的旗,在北风里猎猎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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