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玄幻 武侠 都市 历史 科幻 灵异 游戏 书库 排行 完本 用户中心 作者专区
小米阅读 > 历史 > 醉剑江湖 > 第134章 百里哭江不闭眼

醉剑江湖 第134章 百里哭江不闭眼

作者:小九点九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11-27 09:20:41

晨雾未散时,中军帐外的更鼓刚敲过五下。

亲卫捧着甲胄的手还悬在半空,被辛弃疾一句“全军脱甲”惊得指尖发颤:“元帅,这……”

“脱甲。”辛弃疾将玉牌往案上一按,玉面映着烛火,“铠甲是杀金人的利器,不是压在百姓尸首上的重石。”他起身时,案头《哀民檄》未干的墨迹被风掀起一角,“去传我令:自今日起,每名下级军官轮值三日,士卒轮值一日,抬棺百步。”

亲卫喉结动了动:“那……您呢?”

“我执首棺。”辛弃疾解开腰间玉带,玄色官服下露出月白中衣,“自鹅颈滩起,至汉阳渡止,百里长道。”他弯腰脱靴,足尖刚触到帐外晨露浸润的青石板,便被刺得一缩——昨夜范如玉塞在他靴底的棉絮不知何时滑了,露出半片碎瓷。

帐外忽有喧哗。

岩生拄着断剑撞进来,断臂处的粗布绷带渗着淡红,却笑得像个孩子:“辛帅!周阿六的渔船队送了三十口棺木,说不够的话,他们拆船板做!”他身后跟着七八个降卒,衣襟上还沾着新土,“我们几个商量过,要给尸首换身干净衣裳——我娘临去前总说,走的时候穿得周正,到了阴司才不受欺负。”

“好。”辛弃疾赤足踩上青石板,凉意顺着脚踝爬进心口,“你带降卒做前导,每行十里,唱《招魂曲》。”他望着岩生臂上未愈的刀伤,声音软了些,“若撑不住——”

“撑得住!”岩生打断他,断剑往地上一拄,“我娘在江里漂了七日,都撑得住。”

第一缕日光刺破晨雾时,鹅颈滩的白沙上已摆开十二口棺木。

辛弃疾伸手去抬首棺的横杠,指尖触到棺木上还带着潮气的木屑——是周阿六连夜劈的新船板。

他刚要发力,腕子被人攥住。

范如玉不知何时站在身侧,鬓边簪着朵小白花,手里捧着双麻鞋:“赤脚走百里,你当自己是铁打的?”她蹲下身,将麻鞋套上他的脚,“这鞋帮我用生漆浸过,扎不穿。”指尖扫过他脚底新结的血痂,声音轻得像江风,“昨夜你翻来覆去,我数着你踹了七次被角。”

辛弃疾喉头发紧。

他望着妻子眼尾的细纹,想起前日她在中军帐里蘸着自己的血抄名册——为了让墨迹在红布上更显眼,她说血比墨重,能压得住亡魂的怨气。

此刻她发间的白花在风里晃,他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在济南老家,她也是这样蹲在石榴树下,给他系歪了的鞋带。

“起棺。”岩生的断剑划破天际,降卒们的号子应声而起。

第一口棺木抬起时,辛弃疾觉得肩头沉得像压了座山。

麻鞋碾过白沙,刺得脚底火辣辣地疼,可他不敢停——棺木里的老人是昨日从江湾捞起的,左手还攥着半块焦黑的炊饼,指缝间塞着片银杏叶,是北方才有的树种。

“北人南骨,魂归故土——”岩生的嗓子哑得像破锣,却唱得震天响。

第二里路,有白胡子老丈柱着拐杖追上来,手里提着半篮纸钱:“我给老哥哥送个盘缠。”

第五里路,穿红布兜的小娃娃攥着块糖,踮脚塞进棺木的缝隙:“阿公吃甜的,就不疼了。”

第八里路,江对岸的渔妇划着船过来,船板上堆着叠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给苦命的姐妹们换身干净的,莫让水鬼占了便宜。”

百里长道上,哭声渐渐变了。

起初是抽抽搭搭的呜咽,后来成了此起彼伏的低诵,再后来,竟混着粗哑的应和:“宁死不降,辛帅在,我在!”

范如玉立在中军大旗下时,日头已偏西。

她怀里的红布被江风吹得猎猎作响,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是她和二十个女兵用针挑破指尖写的——血快凝了,就放在火盆上烤一烤。

“此非旗,乃魂幡也!”她踮起脚,将红布系在旗杆顶端,“每一缕红,皆是一命;每一字名,皆是一恨!”

三军沉默片刻,忽有老兵扑通跪地。

他铠甲上的锈迹蹭在白沙上,像块干涸的血:“我娘当年被金人追着跑,死在黄河边的芦苇荡里……”他仰起脸,泪水冲开脸上的泥,“她若知江南有人替她收骨,死亦瞑目。”

哭声从校场蔓延到江边。

范如玉望着跪成一片的将士,忽然想起昨夜那个被烧得只剩半张脸的村妇——她临终前攥着范如玉的手,说要看看自己的名字。

此刻红布上“王秀娘”三个字正被风掀起一角,像在跟她点头。

说书人老周的铜板响起来时,已是第二日午后。

他蹲在道旁的老槐树下,膝头放着块磨得发亮的木板,上面刻着“百里哭江”四个大字:“那一日,元帅赤脚走百里,血印如梅;那一夜,千人哭声动天地,江鱼跃岸!”他拍了下醒木,唾沫星子溅在铜板上,“列位可知,为何江里的鱼都跳上岸?那是替亡者鸣冤呐!”

围观的百姓里有人抹泪,有人攥紧了拳头。

更有个挑着柴担的汉子把柴禾往地上一扔:“我去军营!”他扯着嗓子喊,“我有力气,能抬棺,能扛枪!”

这一嗓子像颗火星,瞬间点燃了整条长道。

不多时,便有百来个民夫挤到营门口,手里举着锄镰、扁担,甚至有个卖炊饼的老妇提着和面的大木盆:“我会烧热水,给将士们烫脚!”

李二牛的短刀架在奸细脖子上时,天已经黑了。

两个玄鸦卫的蒙面人缩在草垛里,身上还沾着用来泼脏水的臭鱼油。

其中一个被打落了门牙,还在冷笑:“百姓哭是怕你,非敬你!”

“放屁!”少女阿禾从人群里钻出来,手里举着块焦黑的木牌。

木牌边缘还留着火烧的痕迹,上面歪歪扭扭刻着几个字:“宁死不降,辛帅在,我在!”她的眼泪砸在木牌上,“这是我爹临死前刻的……他说,只要辛帅在,我们就不是没根的草。”

民夫们的怒吼震得草垛直晃。

有人抄起扁担,有人解下腰带,自发分成两拨,一拨守着葬道,一拨举着火把在江边巡行。

火光映得江面通红,像撒了层碎金。

第三日深夜,辛弃疾独自临江而立。

江风卷着葬道上的土味扑过来,混着若有若无的哭声。

他闭了闭眼,金手指忽然如潮水般涌来——那些原本只是声音的哭嚎,此刻在他眼前化作具象的画面:

老者之恨如枯树盘根,根系穿透层层泥沙,直抵江底;

幼童之痛如细丝穿心,每一根都缠着半块没吃完的糖,和一只断了线的纸鸢;

妇人之哀如寒潮涌动,裹着未寄出的家书、未做完的鞋底,还有最后一次给孩子擦眼泪的手。

他觉得胸口发闷,像有团火在烧。

抽出腰间佩剑,剑锋在掌心划出道血痕。

鲜血滴入江中,激起细小的水花。

“此血,代百里哭声。”他望着江面上的漩涡,轻声道,“来日,必以金酋之血还之。”

旋涡忽然转得急了些,像是回应。

远处传来更鼓声,三更已过。

辛弃疾摸了摸腰间的玉牌,上面范如玉新刻的“民”字还带着体温。

他望着东方渐白的天色,听见葬道上有人开始敲梆子——是守夜的民夫在换班。

三日葬毕。

校场的点将台在晨雾中若隐若现,旗杆上的魂幡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王秀娘”“张阿大”“小禾她爹”这些名字,在晨光里泛着暗红的光。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