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风雪初歇,残雪如银,厚厚铺满宫墙内外,映得碎玉轩一片清冷素白,仿佛天地也为这偏僻宫院披上了一层素缟。天光未明,寒雾如纱,缠绕在枯枝败叶之间,空气中浮动着冻土与陈年木料混合的冷涩气息,沁人肺腑,如饮冰泉。远处更鼓三声,余音在空寂的宫巷中回荡,悠远而苍凉,仿佛时间本身也被这严寒凝滞,连宫檐上的铜铃都冻得哑了声。
就在这万物尚在沉眠、连老鼠都缩在洞里啃冻薯的时刻,碎玉轩的院门“吱呀”一声,悄然推开。
一道瘦削却挺拔的身影踏雪而出——是赵宸。
他呼吸如龙吐雾,白气在空中凝成细霜,双目开阖间,寒光隐现,仿佛一柄久埋尘土的利剑,正悄然出鞘,锋芒初露。他脚下踩着一双旧布靴,靴尖已磨出毛边,可步伐却稳如磐石,踏在雪地上,竟不留深痕,只如狸猫掠过。
“殿下……真非得这么早?”廊下,李德全裹着三层棉袄,缩成一团,手里捧着个铜手炉,嘴里嘟囔着,“这天寒地冻的,连狗都不出门,您倒好,非得跟这雪地过不去。”
赵宸头也不回,声音清冷如冰:“狗不出门,是因为它知道冷。人若怕冷,就永远站不起来。”
他立于院中,玄色劲装裹身,衣料虽粗,洗得发白,却已不再松垮塌陷。肩背线条渐显,如山脊初成,腰腹收束,隐隐可见薄薄一层肌理,像是从枯木里长出的新枝。他缓缓抬起双臂,开始那套自创的“怪体操”——脖颈徐转,肩胛开合,腰胯拧动,膝盖屈伸,脚踝旋转,每一个动作都极尽缓慢,却暗藏机锋。
关节活动时发出细微的“咔哒”声,像是锈锁被一寸寸打开,又似枯骨重生,筋脉重续。
“舒筋活络,古法而已。”他淡淡道,语气如说家常。
可李德全哪里见过这等“古法”?只见赵宸拉筋时,腿如弓张,腰如蛇折,手臂高举过顶,侧身延展,肌肉在薄衣下绷出流畅的线条,每一个动作都维持十五到二十次呼吸,静止中藏着惊雷。他甚至看见赵宸单腿站立,另一腿后屈至头,整个人弯成一张满弓,活像庙里那尊扭曲的金刚。
“我的老天爷……殿下这是要练成妖怪不成?”李德全瑟瑟发抖,手炉差点掉地。
晨风掠过,吹动他额前碎发,露出一双清冷如寒潭的眼——那里面,再无半分往日的颓靡与死气,只有一片沉静如渊的锐利。
热身既毕,赵宸迈步至院心,双膝微屈,背靠青砖墙,开始靠墙静蹲。
墙砖沁寒,冷意如针扎入骨髓,他却纹丝不动,脊梁笔直如剑,双膝成九十度,股肌绷紧如铁。一炷香燃过半,他额角已渗出细汗,顺着鬓角滑落,在冷空气中蒸腾成白雾,如龙吐息。
“殿下,要不……歇会儿?”李德全小声劝。
“歇?”赵宸冷笑,“我若歇了,谁替我活?谁替我报仇?”
紧接着,他双掌撑地,双膝跪地,开始简化俯卧撑——起初动作生涩,手臂颤抖,可七日后,他已能连做八次,肩背肌肉起伏如浪,呼吸虽重,却不再紊乱。第十日,他已在雪地上加了两块青砖,双手撑砖,动作更沉,发力更稳。
“这哪是练武,这是练命。”李德全喃喃。
原地高抬腿随之而起,他双膝高提至腰,双脚交替踏空,节奏由缓至急,脚步声清脆如雨打芭蕉。冻土坚硬,每一步落下都震得脚底发麻,可他咬牙坚持,腿如风车般轮转。李德全躲在廊下数数:“一、二、三……哎哟我的祖宗,都一百八了还不停?”
“再撑一轮……还能撑。”赵宸在心中默念,汗水滴落,在冻土上砸出一个个微小的坑洼,转瞬凝结成冰点,如星子坠地。
半月之后,碎玉轩的清晨多了铁石相击的闷响。
赵宸手中那对石哑铃,是他命李德全从北境运来的青冈石磨制而成,大小如拳,布条缠绕,握感沉实。他双臂发力,持石弓步蹲,下蹲时如山岳压顶,起身时如蛟龙出水,肩背肌肉在衣衫下起伏如浪。推举、划船,动作虽简,却精准刺激每一寸肌群。
“殿下,您这哑铃……能不能小点?”李德全苦着脸,“老奴这把老骨头,搬一次就得歇三天。”
“你若搬不动,就说明我也该换人了。”赵宸头也不抬,手臂却稳如磐石。
他甚至开始尝试标准俯卧撑,双臂撑地,胸膛贴近冻土,再奋力推起,每一次都像是在挣脱命运的枷锁。有次做完,他趴在地上喘气,李德全赶紧递上温水,却见他忽然一笑:“你知道我刚才想什么?”
“想啥?”
“想当年我在现代,为了体测及格,连二十个俯卧撑都做不齐。如今倒好,为了活命,竟练成了‘人形兵器’。”
李德全一愣,随即苦笑:“殿下,您这哪是体测不及格,您这是要掀了这天。”
平板支撑时,他腹部紧绷如铁板,脊柱成一线,连呼吸都几乎停滞。单腿站立则更难——他立于坑洼砖地,单足支撑,双臂平举,如鹤独立。寒风掠过,他身形微晃,却始终不倒。有次李德全奉命从后轻推,本想试试平衡,谁知赵宸竟在踉跄刹那拧腰回身,单膝点地,瞬间稳住,眼神如刀,冷冷扫向他:“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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