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 · 秋】
回到京市。
不知道是不是那场海风真的吹散了什么,关于你的某些记忆碎片,似乎真的被吹淡了一点。
我不知道这该值得庆幸,还是感到悲哀。
现在,偶尔会有一整天,忙于案子和会议,不会刻意想起你。
但总会在某个熟悉的街角,闻到某种你用过的香水相似的味道,或者听到一首我们曾一起听过的老歌时,被一种突如其来的情绪轻易击垮,溃不成军。
笔记本的页数越来越厚,记录间隔的时间也越来越长,而我的沉默也越来越深。
【四年 · 春】
最近在负责跟进一个复杂的“跨境资金追踪”系列案,牵扯面极广,压力巨大,连续加班了好几个通宵。
在又一个疲惫不堪、精神紧绷到极点的深夜,我揉着发痛的太阳穴,发现自己唯一想要倾诉的对象,竟然还是这个沉默的、染着陈旧墨迹的本子。
贾以沫,如果你在,会不会像以前一样,给我泡一杯温热的蜂蜜水,然后什么都不说,只是安静地坐在我身边,用你那双含水的杏眼,带着理解和心疼,默默地陪着我?
【四年 · 冬】
京市的冬天还是这么冷,北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
历时数年的7.28专案终于尘埃落定,结案报告上最后一个句点落下的那一刻,办公室里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我站在人群中央,胸前别着象征二等功的荣誉徽章,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心里却空落落的,像破了一个大洞。
庆功宴上,同事们推杯换盏,笑声不断。我端着酒杯,看着琥珀色的液体在灯光下晃动,突然想起你曾经说过,等我办成第一个大案,一定要开香槟庆祝。
现在案子结了,荣誉有了,可最想分享这份喜悦的人,却早已不在身边。
母亲又安排了相亲,这次实在推脱不掉。
对方是位大学老师,知书达理,谈吐优雅。我全程保持着礼貌周到的社交礼仪,替她拉椅子,为她布菜,回应着她的每一个话题。
可当晚餐结束,我站在餐厅门口,看着她的出租车远去,却发现自己连她今天穿什么颜色的衣服都记不清。
“凌检察官,”她上车前回头看我,眼神通透,“你是个很好的人,但你的心不在这里。”
连一个陌生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今天开车路过你家以前住的小区,鬼使神差地绕了好几圈。
明知道你不可能在那里,父母也早就搬走了,却还是控制不住踩下刹车。
我坐在驾驶座上,看着那扇熟悉的窗户,直到保安过来询问才仓促离开。
凌云峰,你真是无药可救。
【五年 · 春】
工作调动,调任公诉处。每天接触更多复杂的案子,诈骗、贪污、故意伤害......人性的阴暗面看得越多,就越想念你曾经带给我的纯粹光亮。
记得大二那年,你在图书馆为了一个被欺负的陌生学妹挺身而出,明明自己怕得手都在抖,却还是倔强地挡在别人面前。
笔记本,我是不是在把回忆过度美化了?
也许你并没有那么好,只是我固执地为你镀上了一层金边。
【五年 · 夏】
五年了。时间真是个残酷的东西。它让我习惯了没有你的生活,也让我彻底明白,你是真的不会回来了。
养了只猫,灰色的英短,很安静,总喜欢趴在我写字的桌上,用尾巴扫过我的手腕。
幸好你不在这里,你一直怕这些小动物。现在想想,我们之间好像总是我在迁就你,连宠物都不能养。
昨晚又梦见你。面容模糊,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静静地看着我,不说话。我想靠近,你就后退。
醒来时,胸口是长久的空荡。
现在的你,是什么样子?过得好吗?在巴黎的街头,会不会......偶尔想起我?
没有答案。这些问题像幽灵,在每个失眠的夜里盘旋不去。
【五年 · 秋】
牵头扫黑除恶专项督查,连续加班两个月。
每天工作十六个小时,审卷宗、开会、走访,累到极致的时候,反而能睡个好觉——因为连做梦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算不算一种可悲的进步?
深夜整理这段时间的笔记,发现内容在不知不觉间变了。
不再只是对你的控诉和思念,多了对案卷的反思,对司法实践的思考,对父母渐渐老去的感伤。
你仍然是我文字最深的底色,但已经不再是唯一的主角。
我好像,在学着与这份无法释怀的过去共生。尽管这种,是建立在水恒的缺失之上。
【六年 · 秋】
昨天整理书房,重新翻开这个笔记本。
从第一页到最后一页,厚厚一本,记录了一个男人最狼狈不堪的六年。
像重温一场漫长的凌迟——从最初的崩溃癫狂,到中期的麻木挣扎,再到现在的沉默接受......每一个字,都是从心脏里抠出来,蘸着血泪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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