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还在吹,带着彼岸花灰的味道,像谁在远处烧了一堆旧信。
我站在天墓废墟的最高处,脚下是裂开的碑文残片,有些字还闪着微光,像是不肯彻底死去的因果。刚才那股从星盘碎片传来的震动还没散,贴在心口的位置发烫,像是有人隔着三界往我胸口按了块烙铁。
我抬手摸了摸胸前暗袋,确认那几块青铜残片还在。它们不该有反应了——星盘早就碎了,意识也融进了新规则里,可这片子偏偏还在震,频率不快,但稳,像某种心跳。
“你倒是比我还抗造。”我低声说。
左眼的琉璃镜下泛起一丝金纹,我用异瞳扫过天地,想找点异常。可视野里一片干净,原本该出现的“语法错误”全没了。雷劫第十三道不会再卡顿,鬼差也不会在彼岸花开时打哈欠——那些被《天命漏洞手册》记下来的bug,全被抹了。
不是修复,是重写。
我翻开脑子里那本破书。它没界面,没提示音,更不会弹窗催我接任务。但它一直都在,像个爱写批注的老学究,专挑天地运行里的错别字改。三千年来,它帮我绕过九十九道天罚,骗过十八殿阎罗,连冥河老怪那口牙都是靠它设计的逻辑漏洞撬下来的。
可现在,它翻到了最后一页之后。
空白。
然后,一行字慢慢浮现,笔迹熟得要命——歪歪扭扭,带着点讽刺意味的潦草,跟我当年在《道德经》注疏边上写“此句不通,建议重修”时一模一样。
“楚昭,游戏才刚开始。”
我盯着那行字看了三秒,冷笑出声:“谁写的?你自己吗?还是天道终于学会抄我笔记了?”
没人回答。
手册从来不答话,它只记录。可这一句,不像记录,像挑衅。
我合上意识里的书页,低头看掌心。指尖划过地面裂缝,引出一缕冥河水汽。水滴悬空成线,本该垂直落进深渊,却在中途拐了个弯,绕成个圈,啪地炸成雾。
时间流速乱了。
我又试了一次,这次让水滴穿过一道残碑的影子。结果它进去时是现在,出来时却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落地的位置长出了苔藓,而周围还是干的。
“好家伙。”我喃喃,“连‘子时’都可能不准了。”
鬼市门户只在子时前后开一个时辰。如果时间基准都被重构了,哪怕我提前赶到,也可能扑空。更麻烦的是,那尊会转头的半妖像,每刻钟转一次方向。错过时机,门就不开。
可寒星的气息还在。
我把星盘碎片贴在眉心,闭眼感应。那股熟悉的波动很弱,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断断续续,但确实存在。另一半魂魄在哪?为什么碎片会朝十八渊底层共鸣?
“容器?”我想起老怪的话,“装残魂、装命格、装星核……那你到底是谁塞进去的零件?”
风卷起我的袖口,扇骨上的冷笑话硌着手指。我数了一遍,第三十七个字是“诈”,跟三年前一样。
我没动。
不是犹豫,是在等。
等这波规则震荡的峰值过去。天地改写规则,就像系统重启,总有短暂的混乱期。这时候强行穿行三界夹缝,轻则走错道,重则被新法则当成冗余数据删掉。
我盘膝坐下,把碎片压在掌心,调息凝神。体内的力量还算稳定,但能感觉到外界的气机在拉扯,像有无数看不见的手想把我拽进不同的时间线。
远处云海翻涌,新的星轨正在成型。那是新三界自我补全的迹象,说明规则中枢已经开始运转。可惜,那个中枢里已经没有星盘的位置了。
“吵了一辈子,临了倒安静了。”我对着胸口的碎片说,“你说我现在去鬼市,是不是傻?”
当然没人回。
但我清楚,我不是为了救她去的。
她是让我别来。老怪也警告过。连这天地都在变,仿佛在劝我回头。
可问题来了——谁让她说这句话的?是她自己,还是那尊会转头的像?那幅画,为什么会变成她小时候的样子?一个被全村追打、锁骨下契约纹第一次烧起来的小姑娘,有什么意义?
我睁开眼,看着天际那道尚未愈合的裂痕。九重天崩塌的地方,现在飘着一层淡金色的雾,像是新规则在结痂。
“你说‘游戏才刚开始’?”我对着脑子里那本书说,“那我问你,开局就给我整这出——规则重写、时间错乱、人被切成两半做成导航仪——这是新手村难度吗?还是说,你其实挺恨我的?”
依旧沉默。
但我笑了。
笑完,我拍了拍膝盖上的灰,站起身。
“行吧。”我说,“既然你不想告诉我答案,那我就自己走一趟。”
我抬手掐算彼岸花开的时间规律。虽然手册没提示,但经验告诉我,鬼差打哈欠的那个空档大概率还在。只要我能摸清守门的是哪一殿的差役,就能卡那三十秒进去。
前提是,鬼市的“子时”还没被改得面目全非。
我再次感知星盘碎片的震动方向。十八渊底层……那里本该是封印最深的地方,怎么会有东西在呼应?难道说,寒星的另一半魂魄,不在鬼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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