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星的嘴一张一合,三个字清清楚楚:“别来。”
我站在船头,风从耳侧刮过,吹得袖口猎猎作响。那影像里的她眼神直愣愣地盯着我,不像幻觉,也不像死前回光返照的那种虚影——她像是知道我会来,所以提前等着,拦我。
冥河老怪没说话,只是把灯往怀里收了收,火苗晃了一下,寒星的脸就淡了一分。
“她让你别来。”他慢悠悠地说,“你要是非去,那就是违她本意。”
“她什么时候有本意了?”我冷笑,“一个连魂都不全的人,能想明白什么?”
话是这么说,可我心里清楚,寒星从来不是傻到连生死都分不清的蠢货。她敢递饼给别人,敢笑出声,说明她在那个地方还活着、还能动念头。而她现在说“别来”,那就只有一个可能——鬼市有问题。
大问题。
我盯着老怪:“东街第三家,挂着她的像?”
他抬眼,有点意外:“你还记得?”
“废话。”我折扇一敲肩头,“你刚放完画就指望我忘?再说,你这破船上的灯笼,画风虽然丑,但细节还挺讲究。墙上霉斑的位置,屋角缺的那块砖,还有她脚边那只破鞋——跟我三年前扔在玄冥阁后院的那双一模一样。”
老怪咧嘴一笑,漏风的声音又出来了:“哟,记性不错啊,我还以为你早把那丫头当耗材用完了呢。”
我没理他这句阴阳怪气,只问:“‘半妖像’是什么意思?她不是人妖混血吗,怎么突然成‘半妖’了?”
他脸上的笑淡了些,低头摸了摸怀里的船票,确认那张由冥河水凝成的薄片还在。
“你以为十八渊边缘那种村子,真能养出纯种半妖?”他声音低了几分,“她娘是妖,爹是人,听着简单。可你知不知道,她出生那天,全村的地脉都裂了口子,流出黑水,泡死了七十三口人?包括她亲爹。”
我眉心一跳。
《天命漏洞手册》依旧安静,没有批注浮现。但这不代表事情正常——恰恰相反,这种级别的异常,早就该触发提示了。就像雷劫第十三道必卡顿0.3秒,这种规则层面的bug,它从不放过。而现在它沉默,说明这件事……超出了它的记录范围。
或者说,超出了三界原本的设定。
“你是说,她根本不是普通混血?”我缓缓开口。
“她是‘容器’。”老怪抬起眼,目光像钉子,“有人把她生下来,就是为了装东西。装一个被天道剔除的残魂,装一段不该存在的命格,装一颗早就该碎的星核。”
他说完,看了我一眼。
我知道他在暗示什么。
星核碎片——星盘的前身。
寒星和星盘之间那种诡异的共鸣,我一直以为是巧合。毕竟她拍两下就能唤醒死机的破铜烂铁,谁都知道那是闹着玩的。但现在看来,也许不是她唤醒了星盘,而是星盘……认出了她。
“所以你现在告诉我这些,是为了让我更想去救她?”我冷笑,“还是想劝我回头?”
“我不是劝你。”他摇头,“我是警告你。鬼市东街第三家,挂着的是‘半妖像’,不是她的画像。那是一具用妖骨、人皮和地脉阴气拼出来的傀儡,里面封着她一半魂魄。你要去,就得闯进去抢。但子时一到,那具像会自燃,魂飞则神灭。”
“时限多久?”
“两个时辰。”
我沉默了一瞬,脑子里自动翻到了彼岸花开的时间规律——鬼差打哈欠的那三十秒空档,或许能用。但前提是,我能确定守门的是哪个殿的差役。
“你还想要漏洞情报?”我看着他。
“当然。”他嘿嘿一笑,“不过这次不要三百年的,我要五百年。”
“你狮子大开口。”
“那你让她死在这儿。”他耸肩,“反正你也一向不在乎。上次她为你献魂,你不也没掉一滴眼泪?听说她骨头断了好几根,疼得在地上打滚,你就在旁边数扇骨上的刻字,数到第三十七遍才抬头看一眼。”
我眯起眼:“你调查我?”
“我只是个摆渡人。”他慢吞吞地说,“但我载过的魂太多,听过的遗言也太多。有些人临死前喊的最后一句话,比活人一辈子说得都真。”
风忽然停了。
渡魂舟悬在半空,黑河静静流淌,像一条冻住的蛇。
我抬起手,指尖再次凝出一滴银光。这一次,我没有把它变成船票,而是轻轻一弹,打在船头龙首的眼睛上。
乌木雕的眼珠猛地亮了一下,随即整艘船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像是被注入了某种指令。
“这是新的冥河水。”我说,“比三千年前那一口精纯十倍。它不仅能驱动渡魂舟,还能短暂净化鬼市入口的腐煞之气——足够撑你三盏茶时间。”
老怪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方了?”
“我不是大方。”我收手入袖,“我只是不想在路上被人拦下来问东问西。你拿了好处,就闭嘴划船。别再提那些陈年旧事,也别试探我到底在乎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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