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墟风云录 第416章 炼器为诺，煞气惊妖

大厅内，死寂无声。

那年轻剑修拔剑而立，剑意冲霄，虽只金丹初期修为，却自有一股宁折不弯的铮铮气骨。他目光清澈而坚定，直视高台上三位元婴妖王，竟是要以手中之剑，问生死之道！

高台之上，三位妖王神色各异。

虬髯壮汉妖王咧开大嘴，露出森白利齿，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兴奋，似乎很欣赏这种“找死”的勇气。

美艳妇人则以袖掩唇，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玩味与审视，仿佛在欣赏一出有趣的戏剧。

居中的木翁，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中，似乎也极轻微地动了一下，像是平静湖面投入了一颗微小的石子。他缓缓抬起枯瘦的手，指尖微屈，似乎下一刻就要做出决定——或许是随手碾死这只敢于挑衅的蝼蚁，或许是……别的什么。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平静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寂。

“木翁前辈。”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从年轻剑修身上移开，聚焦到了大厅一侧的欧阳煦身上。

只见欧阳煦微微躬身，姿态依旧从容，朗声道：“在下于炼器一道，小有心得。听闻贵族虽天赋异禀，肉身强横，神通自成，然于炼制外物，尤其是本命法宝之上，或有可精进之处。”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三位妖王，见他们并未立刻打断，心中稍定，继续道：“在下不才，愿与贵族探讨此道，或可助贵族弥补此憾，提升整体实力。只是炼器非一人之功，需一得力助手。”

说到这里，他抬手，径直指向场中那位持剑而立的年轻修士，语气笃定：“我看此人心志坚定，真元凝练，是个好苗子。可否请他作为我的助手？”

此言一出，场内再次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无数道目光在欧阳煦和那年轻剑修之间来回扫视，充满了惊疑、不解，甚至是一丝荒谬。一个自身难保的人族俘虏，竟然在跟三位元婴妖王谈条件，还要指定另一个俘虏当助手？

那年轻剑修也愣住了，握剑的手微微一顿，诧异地看向欧阳煦，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高台上，木翁那双深邃的眼眸第一次完全睁开，认真地看向欧阳煦，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微微侧首，对身旁的美艳妇人以妖族秘语传音问道：“他身上煞气很重，是杀什么杀得最多？”

美艳妇人闻言，娇媚一笑，纤纤玉指掐动一个奇异的法诀，朝着欧阳煦轻轻一点。

一道粉白色的柔和光晕瞬间没入欧阳煦体内。

欧阳煦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但并未抵抗，任由那道光晕扫过周身。

下一刻，异象陡生！

只见欧阳煦周身空气微微扭曲，三道模糊不清、却散发着浓烈煞气的虚影自他背后隐隐浮现！

一道是人形虚影，扭曲挣扎，带着不甘与怨愤；一道是各种狰狞妖兽的轮廓，咆哮嘶吼；最后一道则是幽魂鬼物之影，森冷可怖，仿佛来自九幽。

三道虚影交织盘旋，其浓郁程度竟不相上下！

美艳妇人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收回法诀，对木翁轻声道：“回木翁，如您所见。杀人、杀妖、杀鬼，各占其三，煞气凝而不散，却又彼此制衡，倒是稀奇。此子……是个狠角色，手下亡魂恐怕远超其境界所示。”

木翁浑浊的目光再次落在欧阳煦身上，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可探讨炼器之道。但我族需派三名子弟随你修习，金、火、土三系各一。二十年之内，你需保证他们至少能独立炼制出法宝雏形。”

他顿了顿，补充道：“至于助手，便是他了。”目光扫过那持剑青年。

欧阳煦心中飞速盘算，面上却不动声色，迎着木翁的目光，提出了自己的条件：“木翁前辈，在下亦有三个条件。”

“一，二十年太久。在下乃一宗之主，宗务繁忙，牵挂甚多。我只能在此停留最多十年。十年内，我必倾囊相授，留下完整的炼器传承，但五年后我必须离开。我不想等我回去时，宗主之位都已换了他人。”他语气坚定，带着一丝不容商量的决绝。

“二，”他目光扫过大殿两侧那些眼神各异的化形妖族，尤其在几个面露不屑、嗤笑出声的彪悍妖将身上顿了顿，“既是随我修习炼器大道，便需遵我规矩。我授业之时，不喜旁人指手画脚。若有学徒资质愚钝、屡教不会，我自有我的法子‘点拨’，打到他会为止。在此期间，贵族不得干涉我的教学之法。”他话音落下，周身一股凌厉的剑意一闪而逝，虽瞬间收敛，却让方才那几个嗤笑的妖将心中一寒，下意识地收敛了表情。

“三，”欧阳煦伸出三根手指，“我授艺，需报酬。十年后，若贵族子弟学有所成，我需从贵族宝库中，任意取走三样东西。”

三个条件提出，大殿内鸦雀无声。所有妖族都看向高台上的三位老祖。

木翁、美艳妇人、虬髯壮汉三位元婴妖王彼此对视，暗中传音商议。大殿内静得落针可闻，只有后方阴影处妖兽舔舐血迹的“窸窣”声隐约可闻。

足足过了一刻钟，木翁才缓缓抬起头，看着欧阳煦，吐出两个字：“可。”

随即，他挥了挥手，对那名鹰钩鼻头领吩咐道：“带他们去‘青木居’，按客礼安置。”

“是，木翁！”鹰钩鼻头领恭敬应声，再看向欧阳煦二人时，眼神已然不同，少了几分看待猎物般的凶戾，多了几分复杂的审视。他走上前，语气生硬却不再无礼：“两位，请随我来。”

欧阳煦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对那持剑青年点了点头。青年还剑入鞘，默默跟上。

两人随着鹰钩鼻头领离开血腥的大殿，穿过几条蜿蜒的木质廊道，来到城市相对安静的一隅。一株粗壮的青灰色古树被开辟成一座独立的树屋，门口甚至有两位妖兵守卫，但态度明显恭敬了许多。

“这便是青木居，两位暂且在此歇息。所需之物，可告知门外守卫。”鹰钩鼻头领说完，便转身离去。

树屋内部颇为宽敞整洁，桌椅床榻一应俱全，虽仍是木石材质，却打磨得颇为光滑，甚至还有淡淡的草木清香，与之前那简陋的关押之处天差地别。

房门关上，屋内只剩下欧阳煦与那年轻剑修。

那剑修长舒一口气，一直紧绷的脊梁稍稍放松了些，他转身，对着欧阳煦郑重地抱拳行礼，神色坦荡：“在下姜玉剑，中洲流云剑宗修士。多谢道友今日救命之恩！此恩，姜某铭记于心！”

欧阳煦笑了笑，摆手道：“姜兄不必多礼。方才情势所迫，在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我还担心姜兄会怪我多事，破坏了姜兄向元婴妖修问剑的壮举呢。”

姜玉剑闻言，不由失笑，原本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洒脱：“欧阳道友说笑了。姜某虽痴于剑，却并非迂腐求死之人。向元婴问剑是心之所向，但能活着将剑道练至更高境界，更是吾辈所求。今日若无道友，姜某此刻怕是已成了那群妖兽的腹中餐了，何谈问剑？”他语气真诚，毫无作伪。

他很是随意地走到桌边，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直接躺靠在木椅上，变戏法似的从腰间摸出一个朱红色的酒葫芦，拔开塞子，仰头“咕咚”灌了一大口，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随手将葫芦递向欧阳煦：“来一口？压压惊。”

欧阳煦见他性情洒脱，也觉投缘，便笑着接过葫芦。他走到桌边，本想先倒杯茶喝，拿起桌上的陶壶倒了一杯所谓的“灵茶”，刚入口便猛地皱紧眉头，“噗”地一声全吐了出来。

“这什么茶？怎么是咸的？”欧阳煦咂咂嘴，一脸怪异，这妖族的待客之道真是别具一格。

姜玉剑见状，哈哈大笑，甚是开怀：“哈哈哈！我早试过了！据说是什么‘百兽岩盐茶’，妖族就好这口，说能补充体力！我是无福消受！”

欧阳煦摇摇头，拿起姜玉剑递过来的酒葫芦，仰头饮了一口。酒液入喉，一股冷冽如山泉、却又醇厚绵长的独特口感瞬间弥漫开来，其中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灵草清香，令人精神一振。

“好酒！”欧阳煦眼神一亮，忍不住又喝了一大口，才将葫芦抛还给姜玉剑，“够劲道，却不灼喉，好酿！”

姜玉剑接住葫芦，笑道：“自家山里采的野果和灵泉酿的，不值什么，就是图个痛快！道友喜欢就好！”

欧阳煦在另一张椅子坐下，看着姜玉剑，认真道：“不瞒姜兄，我也是剑修。方才见姜兄拔剑问心，无惧生死，心中着实佩服。待他日你我离开这妖兽森林，定要寻个机会，好好切磋一番剑术。”

姜玉剑一听，眼睛顿时亮得惊人，如同发现了稀世珍宝，猛地坐直了身体，兴奋道：“道友也是剑修？！太好了！这个必须有！一言为定！”

两人相视一笑，先前那点陌生感荡然无存。窗外，妖族城市的喧嚣隐隐传来，而在这间小小的树屋客房里，一种基于剑修之间的独特友谊悄然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