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女自救录 第87章 痴梦碎，血痕深

沈清辞睁开眼的那一刻，窗外的桃花正被风卷着，簌簌落在窗台上，粉白的花瓣沾着晨露，像极了她当年在江南见过的模样。可她的眼神却空得像深秋的寒潭，没有一丝波澜，只是怔怔地望着那些飘落的花瓣，嘴唇动了动，吐出的却是两个让人心碎的字：“萧玦……”

赵珩的心猛地一沉，指尖下意识地收紧，握着她的手微微发颤。他压下喉咙里的哽咽，声音放得极轻，像是怕惊扰了易碎的琉璃：“清辞，我在。”

可沈清辞像是没听见，依旧望着窗外，眼神渐渐飘远，仿佛穿透了墙壁，看到了遥远的过去。她缓缓抬起手，指尖在空中虚虚地抓着，像是在捕捉什么，嘴里反复呢喃着：“萧玦，你别跑……等等我……江南的桃花开了，你说好要陪我去看的……”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孩童般的依赖，可那依赖里却裹着化不开的悲凉。赵珩看着她这副模样，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知道，她醒了，却又没完全醒。她把自己困在了最美好的回忆里，选择性地遗忘了苏慕言的惨死，遗忘了拓拔野的折磨，也遗忘了这个让她遍体鳞伤的世界。

“太子，”陈砚端着药碗走进来，看到沈清辞醒着，脚步顿了顿，随即压低声音对赵珩说，“该给她喂药了。”

赵珩点了点头，接过药碗，舀了一勺药汁，吹凉后递到沈清辞嘴边：“清辞，喝药了，喝了药，我们就去找萧玦好不好？”

沈清辞的眼神动了动，像是被“萧玦”两个字吸引，她顺从地张开嘴，喝下了那勺药汁。苦涩的药味在舌尖蔓延开来，她却没有皱一下眉头，只是机械地吞咽着，仿佛味觉也随着那些痛苦的记忆一起消失了。

一碗药喂完，赵珩放下药碗，轻轻替她擦了擦嘴角，低声说：“再睡一会儿吧，等你醒了，我们就去桃林，萧玦说不定就在那里等你。”

沈清辞点了点头，闭上眼睛，嘴角竟然还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像是真的相信了他的话。可赵珩却知道，那笑容背后，是无尽的空洞和绝望。

他站起身，轻轻走出房间，陈砚紧随其后。两人站在廊下，看着庭院里飘落的桃花，气氛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她这是……选择性失忆。”陈砚率先开口，声音里满是无奈，“苏慕言的死对她刺激太大，她的潜意识里在逃避，所以把所有痛苦的记忆都封存了，只留下了和萧玦有关的片段。”

“我知道。”赵珩的声音沙哑，“可这样活着，和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她被困在梦里，永远也等不到想要的人，永远也回不去想要的地方，这比杀了她还残忍。”

“至少，她现在不痛苦。”陈砚叹了口气，“如果强行唤醒她，让她记起苏慕言的死，记起拓拔野的折磨，她恐怕……撑不住。”

赵珩沉默了。他知道陈砚说得对，可看着沈清辞那副痴傻的模样，他心里的愧疚和自责就像潮水一样涌来。如果当初他能阻止她，如果当初他能早点带着大军赶到，如果当初他能保护好苏慕言，她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拓拔野的残部有消息了吗？”赵珩转移话题，语气里带着一丝寒意。

“有。”陈砚的神色凝重起来，“我们的人查到，拓拔野并没有走远，他带着残部躲在边境的黑风岭，似乎在和什么人勾结。而且……西凌国那边，苏承泽派了使者过来，明天就到雁门关，说是要取回苏慕言的尸骨。”

“苏承泽？”赵珩冷笑一声，眼神里满是不屑，“他还有脸来要苏慕言的尸骨？那个畜生，为了皇位，害死了自己的亲哥哥，现在倒想借着苏慕言的名义，来博取同情，巩固自己的地位？”

“恐怕不止如此。”陈砚说道，“苏承泽刚登基，根基未稳，他急于和我们建立联系，却又拉不下脸来求和，所以才借着取回苏慕言尸骨的名义，派使者过来探探我们的口风。而且，我怀疑，他和拓拔野之间，可能也有勾结。”

“勾结？”赵珩的眉头皱紧，“他刚杀了苏慕言，拓拔野又是害死苏慕言的帮凶，他们怎么可能勾结？”

“利益使然。”陈砚说道，“苏承泽需要拓拔野的力量来巩固自己的皇位，拓拔野需要苏承泽提供的粮草和武器来对抗我们。他们虽然目的不同，但敌人是相同的，所以勾结在一起，也不是不可能。”

赵珩的眼神变得冰冷：“不管他们是不是勾结，苏慕言的尸骨，绝不能交给苏承泽！他不配！”

“我明白。”陈砚点了点头，“我已经让人加强了雁门关的戒备，也让人盯着黑风岭的动静。只是，西凌国的使者明天就到，我们该怎么应对？”

“见。”赵珩斩钉截铁地说，“我倒要看看，苏承泽派来的使者，能说出什么花来。如果他们敢提过分的要求，就别怪我不客气！”

第二天一早，西凌国的使者就到了雁门关。使者是个中年男人，穿着华丽的官服，脸上带着虚伪的笑容，见到赵珩后，立刻躬身行礼：“西凌国使者李嵩，见过大胤太子殿下。”

“免礼。”赵珩坐在主位上，语气冷淡，“李使者远道而来，不知有何贵干？”

李嵩直起身，脸上依旧带着笑容：“殿下，此次前来，主要是为了我西凌国前太子苏慕言殿下的尸骨。苏殿下为国捐躯，尸骨未寒，我皇念及兄弟之情，希望能将苏殿下的尸骨接回西凌国，好好安葬，让他魂归故里。”

“为国捐躯？”赵珩冷笑一声，眼神锐利地盯着李嵩，“李使者，你这话未免太可笑了吧？苏慕言是被你们西凌国的新皇苏承泽陷害，才被迫流亡到大胤，最后又被拓拔野所杀，怎么就成了为国捐躯？”

李嵩的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又恢复了笑容：“殿下，这都是误会。苏承泽陛下和苏慕言殿下兄弟情深，怎么可能陷害他？苏慕言殿下是自愿到大胤协助殿下对抗拓拔野的，最后不幸战死，这难道不是为国捐躯吗？”

“自愿？”赵珩的声音提高了几分，语气里满是愤怒，“李使者，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苏慕言在西凌国的遭遇，天下人都心知肚明！苏承泽为了皇位，杀兄篡位，手段残忍，现在竟然还想借着苏慕言的名义，来博取美名，你觉得我会答应吗？”

李嵩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殿下，请注意你的言辞！苏承泽陛下是西凌国的合法君主，你这样污蔑他，就是在破坏两国的关系！如果殿下执意不肯归还苏慕言殿下的尸骨，恐怕会引起两国的战争！”

“战争？”赵珩站起身，眼神冰冷地盯着李嵩，“我大胤不怕战争！当年拓拔野入侵，我大胤军民同心，将他打退；现在苏承泽如果敢来犯，我大胤同样能让他有来无回！”

“你……”李嵩被赵珩的气势震慑住，一时语塞。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一个士兵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太子殿下，不好了！沈姑娘……沈姑娘她跑出去了！”

赵珩的脸色一变，立刻朝着门外跑去：“清辞！”

陈砚和李嵩也紧随其后。

众人跑到庭院里，只见沈清辞正朝着城外的方向跑去，她穿着一身素衣，头发散乱，脸上还带着未愈的疤痕，可她却毫不在意，只是不停地往前跑，嘴里喊着：“萧玦！等等我！我来了！”

“清辞！你停下来！”赵珩大喊着，朝着她追了过去。

可沈清辞像是没听见，跑得更快了。她跑到城门口，守门的士兵想要拦住她，可她却拼命地挣扎着，嘴里喊着：“让开！我要去找萧玦！他在等我！”

士兵们不敢对她动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跑出城门。

赵珩追出城门口时，沈清辞已经跑到了城外的桃林里。她站在桃林中央，看着漫山遍野的桃花，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她张开双臂，像是在拥抱什么：“萧玦！你看！桃花开了！我们终于在一起了！”

赵珩看着她的样子，心里疼得无以复加。他慢慢走到她身边，轻声说：“清辞，跟我回去好不好？这里风大，会着凉的。”

沈清辞转过头，看到赵珩，眼神里满是警惕：“你是谁？为什么要跟着我？萧玦说了，不让任何人打扰我们。”

“我是……我是来帮你的。”赵珩的声音哽咽，“萧玦他……他有事情要做，让我来接你回去，等他忙完了，就会来找你。”

“真的吗？”沈清辞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期待。

“真的。”赵珩点了点头，强忍着眼泪，“跟我回去吧，等萧玦来了，我就告诉你。”

沈清辞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跟着赵珩往回走。

可就在他们快要走到城门口时，突然从旁边的树林里冲出一群黑衣人，为首的正是拓拔野！

“沈清辞！赵珩！我们又见面了！”拓拔野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容，眼神里满是杀意。

赵珩的脸色一变，立刻将沈清辞护在身后，对身边的士兵大喊：“保护沈姑娘！”

士兵们立刻围了上来，和黑衣人展开了激战。

沈清辞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浑身发抖，她紧紧抓住赵珩的衣角，眼神里满是恐惧：“萧玦……萧玦在哪里？我怕……”

“清辞，别怕，有我在。”赵珩紧紧握着她的手，安慰道。

拓拔野看着他们，冷笑一声：“赵珩，你以为你能保护得了她吗？今天，我不仅要杀了你，还要把沈清辞带走，让她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他挥了挥手，黑衣人立刻朝着赵珩和沈清辞冲了过来。

赵珩拔出腰间的佩剑，和黑衣人战在了一起。他的武功很高，可黑衣人数量众多，而且个个都身手不凡，他渐渐有些体力不支。

就在这时，一个黑衣人趁机绕到了沈清辞身后，举起刀朝着她砍去。

“清辞！小心！”赵珩大喊着，想要冲过去救她，可却被几个黑衣人缠住，根本动弹不得。

沈清辞听到喊声，猛地转过头，看到了那把朝着她砍来的刀。她吓得闭上了眼睛，脑海里突然闪过苏慕言被砍头的画面，闪过拓拔野拿着烙铁烫她的画面，闪过那些痛苦的记忆……

“啊！”沈清辞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那些被封存的记忆，在这一刻全部涌了上来。

她猛地睁开眼睛，眼神里不再是空洞和迷茫，而是充满了恨意和绝望。她看着那个朝着她砍来的黑衣人，突然伸出手，从头上拔下发簪，朝着黑衣人的胸口刺去。

黑衣人没想到她会突然反抗，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被发簪刺中了胸口，倒在地上死去了。

拓拔野看着沈清辞的变化，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哦？你竟然醒了？看来苏慕言的死，对你的刺激还不够大啊。”

沈清辞没有看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地上的尸体，眼神里满是血丝。她想起了苏慕言的惨死，想起了自己所受的折磨，想起了那些死去的人，一股熊熊的恨意从她的心底燃起。

“拓拔野……”她缓缓开口，声音沙哑而冰冷，像是从地狱里传来，“我要杀了你！”

她猛地朝着拓拔野冲了过去，手里紧紧握着那根发簪。

拓拔野没想到她会突然冲过来，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当他反应过来时，沈清辞的发簪已经快要刺到他的胸口了。

他连忙后退一步，躲开了沈清辞的攻击。可沈清辞却没有停下，她像疯了一样，不停地朝着拓拔野刺去，嘴里喊着：“杀了你！我要为苏慕言报仇！为萧玦报仇！为沈家的所有人报仇！”

拓拔野被她逼得连连后退，脸上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既然你找死，那我就成全你！”

他拔出腰间的大刀，朝着沈清辞砍去。

赵珩看到这一幕，心急如焚，他拼命地摆脱了身边的黑衣人，朝着沈清辞冲了过去：“清辞！小心！”

可已经来不及了。拓拔野的大刀，已经朝着沈清辞的肩膀砍去。

“啊！”沈清辞发出一声惨叫，肩膀被砍中，鲜血瞬间涌了出来，染红了她的衣服。

她倒在地上，疼得浑身发抖，可她却依旧死死地盯着拓拔野，眼神里满是恨意：“拓拔野……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拓拔野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做鬼？你以为你有机会做鬼吗？今天，我就要让你死在这里！”

他举起大刀，朝着沈清辞的脖子砍去。

“不要！”赵珩大喊着，想要冲过去救她，可却被几个黑衣人缠住，根本动弹不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从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紧接着，一群士兵朝着这边冲了过来，为首的正是陈砚！

“拓拔野！住手！”陈砚大喊着，朝着拓拔野射了一箭。

拓拔野听到箭声，连忙后退一步，躲开了箭。他看着冲过来的士兵，脸上露出了不甘的表情：“赵珩，算你运气好！今天我就先放过你们，下次见面，我一定要杀了你们！”

他挥了挥手，带着黑衣人，转身朝着黑风岭的方向逃去。

陈砚带着士兵追了一段路，没有追上，只能返回来。

他走到赵珩身边，看着地上受伤的沈清辞，心里满是担忧：“太子，沈姑娘她……”

赵珩没有说话，只是快步走到沈清辞身边，将她抱了起来。沈清辞的肩膀还在不停地流血，脸色苍白如纸，可她却依旧死死地盯着拓拔野逃走的方向，眼神里满是恨意和绝望。

“清辞，别怕，我们回去，我会救你的。”赵珩的声音哽咽，抱着她，快步朝着雁门关的方向走去。

回到雁门关后，陈砚立刻给沈清辞处理伤口。可沈清辞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只是静静地躺在床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嘴里反复呢喃着：“苏慕言……对不起……我没能救你……萧玦……对不起……我没能陪你去看桃花……”

赵珩坐在她的床边，握着她的手，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他知道，沈清辞虽然醒了，可她的精神，却已经彻底崩溃了。她被那些痛苦的记忆所折磨，活得比以前更加痛苦。

“清辞，对不起。”赵珩哽咽着说，“是我对不起你，我没能保护好你，没能保护好苏慕言，没能保护好萧玦……”

沈清辞没有看他，只是不停地流泪，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停地掉下来，浸湿了枕头。

日子一天天过去，沈清辞的伤势渐渐好了起来，可她的精神，却再也没有恢复正常。她不再像以前那样痴痴傻傻地寻找萧玦，而是变得沉默寡言，每天都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一言不发。有时候，她会突然哭起来，有时候，她会突然笑起来，笑声里满是悲凉和绝望。

赵珩每天都陪在她的身边，给她喂饭、喂药，给她讲过去的事情，希望能让她好起来。可沈清辞却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对他不理不睬。

陈砚看着沈清辞的样子，心里满是无奈：“太子，沈姑娘她……恐怕再也好不了了。她的精神受到了太大的刺激，已经彻底垮了。”

赵珩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握着沈清辞的手，眼神里满是坚定：“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照顾她一辈子。我欠她的，我要用一辈子来偿还。”

就在这时，一个士兵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太子殿下，不好了！西凌国的军队，已经逼近雁门关了！苏承泽亲自带兵前来，说是要取回苏慕言的尸骨，如果我们不答应，就立刻攻城！”

赵珩的脸色一变，眼神里满是愤怒：“苏承泽！他竟然真的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