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女自救录 第77章 旧痕复燃 炼狱归程2

苏慕言拉着沈清辞在漆黑的树林中疾奔，夜色浓稠如墨，伸手不见五指。沈清辞的裙摆被树枝勾住，脚下的落叶湿滑难行，伤口在剧烈的颠簸中撕裂般疼痛，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衫。她死死咬着下唇，不敢发出一丝声响，只能凭着本能紧紧攥着苏慕言的手——那是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浮木，即便掌心因用力而泛白，也绝不肯松开。

堇色跟在两人身后，呼吸急促，脚步踉跄。她一手提着包袱，一手时不时拨开挡路的树枝，目光紧紧追随着前面两道身影，心中满是焦灼。“苏公子，等等我！”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被风吹得七零八落，很快消散在树林深处。

苏慕言没有回头，只是将沈清辞的手攥得更紧了些。他能感受到掌心传来的颤抖，能听到身后堇色急促的喘息，更能隐约听到远处追兵越来越近的呐喊声和脚步声。他知道，他们不能停下，一旦被追上，等待他们的，只会是万劫不复的境地。

“再坚持一下，前面有个山洞，我们先躲进去！”苏慕言的声音低沉而急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喘息。他对这片山林还算熟悉，那处山洞隐蔽在悬崖峭壁之下，平日里鲜有人发现，是暂时藏身的绝佳之地。

沈清辞点了点头，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剧烈的疼痛和恐惧让她几乎虚脱，眼前阵阵发黑，仿佛随时都会栽倒在地。可她看着苏慕言挺拔而坚定的背影，心中忽然生出一丝微弱的力量——她不能拖累他，不能在这里倒下。

又跑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前面果然出现了一处黑漆漆的山洞入口。洞口被茂密的灌木丛遮掩着，若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发现。苏慕言停下脚步，迅速拨开灌木丛，对身后两人低喝：“快进去！”

堇色率先钻了进去，沈清辞紧随其后。苏慕言最后一个进入，反手将灌木丛拉回原位，遮住了洞口的痕迹。做完这一切，他才松了一口气，靠着冰冷的山洞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头上的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山洞里一片漆黑，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泥土气息。沈清辞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伤口的疼痛越来越剧烈，她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呻吟，蜷缩着身体，双手紧紧捂着受伤的部位，泪水无声地滑落，浸湿了身下的泥土。

堇色连忙摸索着走到沈清辞身边，将包袱放在地上，从里面掏出一根蜡烛和火折子，小心翼翼地点燃。微弱的烛光瞬间照亮了山洞的一角，映出三人狼狈的模样。

“姑娘，你怎么样？伤口是不是裂开了？”堇色蹲下身，满脸担忧地看着沈清辞，伸手想要查看她的伤口，却被沈清辞疼得瑟缩了一下。

沈清辞摇了摇头，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我没事……只是有点疼……”

苏慕言也走了过来，目光落在沈清辞苍白的脸上，又看了看她渗出血迹的衣衫，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他蹲下身，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力量：“把衣服掀开，我看看伤口。”

沈清辞浑身一僵，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眼神中带着一丝抗拒和羞涩。“不用了……我真的没事……”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乎这些！”苏慕言的语气有些严厉，“伤口裂开如果不及时处理，会感染发炎，到时候你连站都站不起来！”

堇色也在一旁劝道：“姑娘，苏公子说得对，你就听苏公子的吧，现在保命要紧。”

沈清辞看着两人坚定的眼神，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余地。她缓缓抬起手，颤抖着想要掀开衣衫，可指尖刚碰到衣襟，就被伤口的疼痛疼得浑身一颤。

苏慕言看着她痛苦的模样，心中的烦躁忽然消散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心疼。他深吸一口气，语气缓和了一些：“别动，我来。”

他伸出手，动作轻柔地掀开沈清辞后背的衣衫。烛光下，那道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果然裂开了，鲜血正从伤口处缓缓渗出，染红了周围的布料，触目惊心。

“果然裂开了。”苏慕言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堇色，包袱里有金疮药和绷带吗？”

“有，有！”堇色连忙应声，从包袱里翻出一个小瓷瓶和一卷白色的绷带，递到苏慕言手中。

苏慕言接过瓷瓶，拔开塞子，将里面的金疮药小心翼翼地撒在沈清辞的伤口上。金疮药接触到伤口的瞬间，一阵刺骨的疼痛传来，沈清辞忍不住浑身一颤，双手紧紧抓住了身下的泥土，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忍一忍，很快就好。”苏慕言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动作也越发轻柔。他能感受到掌心下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能听到她压抑的喘息声，心中那点因她抗拒而生的不悦，早已烟消云散。

堇色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能感觉到，苏公子对沈姑娘的心思，似乎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那份看似平淡的关心，那份不自觉的温柔，都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处理好伤口，苏慕言将绷带仔细地缠好，又帮沈清辞整理好衣衫。“好了，暂时先这样处理，等安全了，再找大夫好好看看。”

沈清辞缓缓抬起头，看着苏慕言，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有感激，有愧疚，还有一丝连自己都无法解释的依赖。“谢谢你，苏公子。”她的声音依旧微弱，却带着一丝真诚。

苏慕言移开目光，语气恢复了往日的平淡：“不用谢，我只是不想你死在这里，拖累我。”

沈清辞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心中那点刚刚升起的暖意，仿佛被一盆冷水浇灭。她低下头，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蜷缩着身体，将自己沉浸在黑暗之中。

苏慕言看着她落寞的模样，心中忽然生出一丝后悔。他刚才那句话，不过是口是心非，可话一出口，就看到她眼中的光芒熄灭了，那种感觉，让他莫名地难受。

山洞里再次陷入了沉默，只剩下三人急促的呼吸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追兵呐喊声。烛光摇曳，将三人的影子映在洞壁上，忽明忽暗，如同他们此刻起伏不定的命运。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声音渐渐远去，似乎追兵已经朝着其他方向追去了。堇色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庆幸：“苏公子，他们好像走了，我们是不是安全了？”

苏慕言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走到洞口，小心翼翼地拨开灌木丛，探头向外望去。夜色依旧浓稠，树林里一片寂静，看不到任何身影，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他观察了许久，才缓缓缩回身子，语气凝重地说道：“暂时安全了，但他们很可能还在附近搜寻，我们不能掉以轻心。今晚就在这里将就一晚，等天亮了，再想办法离开这里。”

堇色点了点头，不再多言。她从包袱里拿出一些干粮和水，递给沈清辞和苏慕言：“苏公子，姑娘，你们先吃点东西，补充一下体力吧。”

沈清辞摇了摇头，没有胃口。伤口的疼痛和心中的疲惫让她只想好好睡一觉，可她又不敢睡，生怕一闭上眼睛，就会再次被噩梦惊醒，就会再次听到那些可怕的声音。

苏慕言接过干粮和水，却没有立刻吃，而是将水递到沈清辞面前：“喝点水吧，就算不想吃东西，也不能缺水。”

沈清辞看着他递过来的水，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她小口小口地喝着，冰冷的水滑过喉咙，让她混沌的大脑清醒了一些。

苏慕言看着她喝水的模样，眼神柔和了些许。他知道，经过今晚的事情，沈清辞心中的恐惧又加深了许多。而那些被暂时压制的记忆，或许也在这一刻，开始悄然复苏。

他想起了沈清辞在马车上喊出“萧玦”名字时的模样，想起了她心口疼痛时的痛苦表情。他知道，自己终究是无法阻止她想起过去的。那个叫萧玦的男人，早已深深地烙印在她的生命里，无论时间过去多久，无论她是否失忆，都无法抹去。

“你……真的想知道萧玦是谁吗？”苏慕言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

沈清辞喝水的动作一顿，猛地抬起头，看着苏慕言，眼中满是震惊和期待。“你……你愿意告诉我了？”

苏慕言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他知道，有些事情，终究是瞒不住的。与其让她在猜测和痛苦中挣扎，不如直接告诉她真相。哪怕真相会让她再次陷入痛苦，哪怕她知道真相后会离开自己，他也不想再继续欺骗她了。

“萧玦，是大胤的镇国将军，也是……你曾经的未婚夫。”苏慕言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像一颗石子，投进了沈清辞平静的心湖，激起了千层浪。

“未婚夫……”沈清辞喃喃地重复着这三个字，眼神中满是茫然和震惊。她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些破碎的画面——红色的嫁衣，喜庆的锣鼓，还有一个模糊的身影，温柔地对她笑着，叫她“清辞”。

心口的疼痛再次袭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剧烈。她捂住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未婚夫……他……他怎么了？”

苏慕言看着她痛苦的模样，心中一阵心疼，却还是硬起心肠，继续说道：“他在平定慕容雪叛乱的时候，战死沙场了。”

“战死沙场……”沈清辞的身体猛地一震，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她呆呆地站在那里，眼神空洞，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停地滑落。

梦里的场景再次浮现——熊熊燃烧的火焰，撕心裂肺的呐喊，还有那道被剑锋刺穿胸膛的身影。原来，那个身影，就是萧玦；原来，她失去的，不仅仅是一段记忆，还有一个深爱她、她也深爱的人。

“不……不可能……”沈清辞摇着头，声音带着一丝疯狂，“他不会死的……他答应过我的，他会回来娶我的……他不会骗我的……”

“他没有骗你。”苏慕言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他在战场上浴血奋战，直到最后一刻，都在想着你。他临终前，还在喊着你的名字。”

沈清辞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她蜷缩着身体，放声大哭起来，哭声凄厉而绝望，仿佛要将心中所有的痛苦和悲伤都发泄出来。“萧玦……萧玦……你为什么要丢下我……为什么……”

堇色看着沈清辞痛苦的模样，心中满是心疼，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能默默地蹲在一旁，轻轻拍着沈清辞的后背，陪着她一起流泪。

苏慕言站在一旁，看着沈清辞崩溃的模样，心中像被刀割一样疼。他知道，自己不该在这个时候告诉她真相，不该让她承受这样的痛苦。可他别无选择，有些伤口，终究是要面对的，哪怕过程会无比艰难。

不知过了多久，沈清辞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只剩下压抑的抽泣声。她抬起头，脸上布满了泪痕，眼神空洞而绝望，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希望。

“我……我想起来了……”沈清辞的声音微弱而沙哑，“我想起来我是谁了……我是沈清辞，是吏部尚书沈大人的女儿，是萧玦的未婚妻……”

“我想起来我们一起在桃花树下许愿，想起来他为我描眉，想起来他答应我，等他平定叛乱，就回来娶我……”

“可是……他却骗了我……他没有回来……他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沈清辞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再次陷入了沉默。她静静地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仿佛灵魂都已经离开了身体。

苏慕言看着她绝望的模样，心中一阵愧疚。他走到她身边，蹲下身，想要安慰她，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任何语言，在这样的痛苦面前，都显得苍白而无力。

“对不起。”苏慕言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我不该在这个时候告诉你这些。”

沈清辞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流泪。她知道，苏慕言是为了她好，是不想再欺骗她。可知道真相的痛苦，远比她想象中要深重得多。她宁愿自己永远都不要想起过去，宁愿自己永远都活在失忆的混沌之中。

山洞里再次陷入了沉默，只有沈清辞压抑的抽泣声，在寂静的山洞里回荡，显得格外凄凉。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似乎有人正在朝着山洞的方向走来。苏慕言的脸色瞬间变了，他猛地站起身，示意堇色和沈清辞不要出声，然后小心翼翼地走到洞口，拨开灌木丛，探头向外望去。

只见洞口不远处，有几道黑影正小心翼翼地搜寻着，手中拿着火把，火光映照下，能看到他们脸上狰狞的笑容——正是北凛国的士兵！

他们竟然没有走，而是在附近继续搜寻！

苏慕言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心中暗叫不好。山洞的入口虽然隐蔽，但如果被他们发现，后果不堪设想。他必须想办法，尽快带着沈清辞和堇色离开这里。

他缓缓缩回身子，对堇色和沈清辞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压低声音说道：“他们还在附近，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沈清辞听到这话，身体微微一震，眼中的绝望瞬间被恐惧取代。她刚刚经历了失去挚爱的痛苦，还没有从悲伤中走出来，难道就要在这里，落入敌人的手中吗？

堇色也脸色苍白，眼中满是恐惧。“可是……外面全是他们的人，我们该怎么出去？”

苏慕言的眼神坚定而冷静：“山洞的后面有一条小路，虽然陡峭难行，但可以通往山顶。我们从那里走，或许能避开他们。”

他知道，这是唯一的出路。虽然那条小路危险重重，但总比落入北凛国士兵的手中要好。

“走！”苏慕言不再犹豫，一把拉起沈清辞，对堇色说道，“跟我来！”

三人借着烛光，小心翼翼地朝着山洞深处走去。山洞的深处越来越窄，越来越陡峭，脚下的路湿滑难行，稍有不慎，就会失足跌落。

沈清辞被苏慕言拉着，一步步艰难地向上攀爬。伤口的疼痛，心中的悲伤和恐惧，让她几乎虚脱。可她看着苏慕言坚定的背影，心中忽然生出一丝微弱的希望——或许，她还能活下去；或许，她还能为萧玦报仇。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同星火燎原般，在她心中熊熊燃烧起来。她咬紧牙关，不再哭泣，不再退缩，而是凭着一股顽强的意志，紧紧地跟在苏慕言身后，一步步朝着山顶爬去。

而山洞外，北凛国的士兵已经越来越近，火把的光芒照亮了洞口的灌木丛，他们的脚步声和说话声，清晰地传入了三人的耳中。

“快，仔细搜！刚才看到有人影往这边跑了，肯定藏在附近！”

“找到了有重赏！都给我仔细点！”

苏慕言的脸色越来越凝重，他知道，他们没有太多时间了。他加快了脚步，拉着沈清辞，在陡峭的山路上艰难地攀爬着。

终于，在他们即将到达山顶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北凛国士兵发现山洞入口的呐喊声：“找到了！他们在这里！快追！”

苏慕言心中一紧，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几道黑影正从山洞里冲出来，朝着他们的方向追来。

“快走！”苏慕言大喝一声，拉着沈清辞，加快了脚步，朝着山顶冲去。

山顶上，风很大，夜色依旧浓稠。苏慕言拉着沈清辞和堇色，站在山顶的悬崖边，看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追兵，眼中满是凝重。

“前面是悬崖，我们……我们无路可走了！”堇色脸色苍白，声音颤抖着说道。

沈清辞看着眼前深不见底的悬崖，心中一片绝望。难道，她终究还是逃不过命运的安排吗？

苏慕言的眼神坚定而冷静，他看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追兵，又看了看身边的沈清辞和堇色，心中做出了一个决定。

“清辞，堇色，你们听我说。”苏慕言的声音低沉而急促，“悬崖下面有一片茂密的树林，虽然危险，但只要跳下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跳下去？”沈清辞和堇色都脸色苍白，眼中满是恐惧。悬崖如此之高，跳下去，和自杀有什么区别？

“没有时间了！他们马上就要追来了！”苏慕言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相信我，跳下去，我们还有机会活下去！如果被他们抓住，我们只会死得更惨！”

沈清辞看着苏慕言坚定的眼神，心中忽然生出一丝信任。她知道，苏慕言不会骗她，不会让她白白送死。

“好，我跳！”沈清辞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堇色也点了点头，虽然心中恐惧，但她知道，这是唯一的出路。

“好！”苏慕言点了点头，“我数到三，我们一起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