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日例行的忘川巡行。谢珩自金戈馆喧腾的演武场,行至百家书院清雅的讲坛,再掠过市集热闹的摊位,最后沿着忘川河岸缓步返回桃源居。但见河水平静,曼珠沙华摇曳,各处秩序井然,他心中颇感欣慰。然而,当他踏入桃源居前厅时,却见到一个意料之外的身影。
嬴政。
他依旧是一袭玄色深衣,独自静立于厅中,负手望着窗外流淌的忘川河水。身姿挺拔孤峭,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清冷气息。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目光如古井无波,落在谢珩身上。
谢珩心中微讶,面上却不显,拱手道:“陛下驾临,未能远迎,恕罪。” 这位始皇自降临以来,除了上次陶俑之事稍有交谈,平日绝少主动离开幽竹苑,更遑论前来桃源居。
嬴政微微颔首,算是回礼,随即开门见山,言语简洁到了极致,甚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断然:
“朕欲立一工坊。”
谢珩一怔,不明其意:“工坊?”
“嗯。”嬴政惜字如金,“凡世手工,皆可体验。”
谢珩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位始皇帝,竟是想要在忘川建立一个能够亲身体验、制作各种人间手工艺的场所。这与他印象中那个只关注宏图霸业、律法兵戈的始皇形象,似乎有些出入。但联想到他苑中那些精心雕琢的陶俑,似乎又在意料之中。
“陛下此意甚好。”谢珩几乎没有犹豫便表示了赞同,“忘川汇聚文明薪火,百工技艺亦是其中瑰宝,能有专门之地传承体验,确是美事。不知陛下对此工坊,可有具体章程或命名?”
嬴政目光微抬,似乎早已想好,吐出三个字,清晰而冷冽:
“千工苑。”
千工苑。囊括千般工艺之意。名字倒是极为贴切,也带着始皇一贯的磅礴气魄。
“千工苑…好名字。”谢珩赞道,“却不知陛下属意何处兴建?”
嬴政抬手,指向桃源居东南方向,靠近市集,却又与金戈馆、百家书院都保持一定距离的一片缓坡空地。那里环境相对清静,视野开阔,且有活水流经,无论是取水还是环境,都颇为合适。
“此地甚佳。”谢珩点头,“谢某这便安排墨羽,调拨物料与人手,全力配合陛下。苑内具体如何布局,需要哪些器械,但凭陛下吩咐。”
嬴政再次颔首,并未多言,只是道:“五日内成。”
要求可谓苛刻。但谢珩知他性情,亦知以忘川之力,若全力施为,并非不可能。他当即应下:“可。”
接下来的五日,忘川东南那片缓坡变得异常热闹。墨羽亲自督工,调集了精通土木建设的魂灵,按照嬴政亲自绘制的简图——那图样精准得如同工部图纸,分区明确,流线清晰——日夜赶工。嬴政本人也时常亲临现场,虽依旧沉默寡言,但那双锐利的眼睛扫过之处,无人敢懈怠分毫。
工坊的主体结构采用坚固的青石与忘川特有的灵木,风格古朴厚重,与嬴政的气质相合,却又巧妙地开了许多天窗,引入自然光线。内部空间被划分成数个区域:陶埴区设有拉坯轮盘和大小不一的窑炉;木工区摆放着各类刨、锯、凿、斧;金工区预备了锤炼台与小型坩埚;织造区安置了纺车与织机;甚至还有皮革区、玉石雕刻区、颜料调配区等等,几乎囊括了古代主要的手工门类。工具材料一应俱全,且品质上乘。
第五日傍晚,当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洒在“千工苑”那块以玄黑为底、金字为名的匾额上时,这座融合了秦代气度与忘川灵韵的手工殿堂,正式落成。
嬴政独立于苑门前,负手审视着这座完全按照他心意建立的工坊。冷峻的面容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但那双深邃的眼中,极快地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满意之色。他微微颔首,只吐出一个字:
“善。”
千工苑的建立,在忘川的名士间引起了不小的波澜。毕竟,这是那位深居简出的始皇帝首次在忘川公开“兴作”。
苑门开放的初日,便有不少好奇的名士前来探看。
苏轼与佛印结伴而来,苏轼抚摸着光滑的木工台,啧啧称奇:“不想始皇陛下还有此等雅趣!这木料选得极好,改日东坡定要来此,试制一把新式躺椅!”
佛印则对那陶埴区更感兴趣,笑道:“阿弥陀佛。捏土造物,静心凝神,亦是修行。陛下此举,大善。”
李清照也携伴而至,细观那些织机与颜料,轻声道:“经纬交织,色彩纷呈,恰如诗词之道,需精心编排敷色。”她似乎对织染产生了兴趣。
卫青与霍去病也来转了转。霍去病对金工区的刀剑锻造颇为好奇,跃跃欲试:“不知以此地炉火,能否打出神兵利器?”卫青则更沉稳些,觉得制作些军中常用的皮革马具或维修器械,或许更为实用。
辛弃疾亦信步而来,他一身戎装在此地略显突兀,却对那弓箭制作区域驻足良久,仔细查看弓胎的选材与弧度,显然是从兵械的角度审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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