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离开九泉之井广场,朝着忘川郡腹地行去。一路上,韩非因口疾痊愈,言语流畅,便忍不住回想起刘邦先前那句未竟之语和古怪神色,他转向刘邦,目光带着学者特有的探究,问道:“汉高帝,方才在井边,您听闻始皇陛下在此,神色有异,且言‘那位爷的脾气’……不知此言何意?莫非陛下已先我等而至?”
刘邦被问得一怔,打了个哈哈,瞥了谢珩一眼,见谢珩微微点头,才挠了挠头,说道:“这个嘛……韩子你刚来,有所不知。前几日,那位……始皇帝陛下,驾临忘川,那场面,啧啧,九龙开道,金光万丈,可比你们二位动静大多了!”他刻意夸张了一下,随即压低声音,“不过嘛,陛下他……性子似乎比较喜静,一来就选了最僻静的幽竹苑住下,谢使君也说了,陛下不欲与人来往。所以啊,咱们没事也别去叨扰。”
谢珩接过话头,语气平和地确认:“确如汉高帝所言。始皇陛下数日前抵达,已录名风华录,现居于郡东幽竹苑,潜心静修,谢绝访客。”
韩非闻言,那双洞察世情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他微微蹙眉,沉吟片刻,缓缓道:“原来如此……陛下……还是那般。”他轻轻叹了口气,看向谢珩,语气带着一种看透本质的冷静,“使君,陛下此举,非仅是喜静。依非观之,陛下之心,恐仍系于那‘万世之业’与‘长生久视’之执念。骤然至此超脱轮回之地,见往昔臣属、乃至……昔日对手皆聚于此,其心中郁结,恐非寻常。幽居独处,或是不知如何面对这已截然不同的‘天下’,亦是对自身功业与追求的一种……反思,或曰困守。”
他这番话,冷静剖析,直指嬴政内心可能存在的复杂心境,听得刘邦在一旁咋舌,忍不住插话道:“好家伙!韩子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听个音儿就能琢磨出这么多道道来?不过你说得在理,那位爷一辈子追求的就是个‘永远’,现在到了这地方,不老不死了,可他那大秦帝国却没了,心里能痛快才怪!”刘邦虽然有时言语粗疏,但洞察人心、体察情绪的本事却是一流,立刻明白了韩非的意思。
谢珩心中暗赞韩非的敏锐,点头道:“韩子所见深刻。陛下心结,非一日可解,我等尊重其意愿便是。”
言谈间,已至市集附近。谢珩根据二人性情与历史渊源,为他们安排居所。韩非性喜清净,好沉思着述,便将其安置在即将建成的百家书院附近一处清幽小院,方便他日后查阅典籍,潜心学术。李斯曾为秦相,长于实务,便将其居所安排在距离桃源居不远不近的一处规整院落,既方便往来,又保持一定距离。
安排妥当后,韩非果然如谢珩所料,对那汇聚百家之学的书院最为感兴趣,向谢珩问明方向后,便径直前往尚在建设中的书院工地,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后世文献与史料,尤其是关于法家思想的流变以及秦亡汉兴的记载。他那恢复了流畅言语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书院的方向,仿佛游鱼归海。
而李斯,则在安顿下来后,很快便寻到了谢珩。他依旧是那副严肃干练的模样,对着谢珩拱手,开门见山:“使君,斯初至此地,观忘川气象万千,名士云集,实乃亘古未有之奇观。然,人多则事繁,虽诸位皆乃人杰,恐亦需一定章法规程,以明界限,便管理,杜纠纷,方能长久安宁。斯不才,于政务律令一道略有心得,愿为使君分忧,草拟一些忘川管理条例,以供参详。亦可协助处理日常文牍事务。”
谢珩正觉忘川日渐繁荣,事务渐多,尤其是名士间偶尔的摩擦需耗费心神调和,闻听李斯主动请缨,且其能力在历史上已有明证,心中顿时一喜。他深知法度之于秩序的重要性,便欣然应允:“李相愿出手相助,谢珩感激不尽!忘川确需一套大家共同遵循的规程。如此,便有劳李相费心。我让管家墨羽配合您,郡中一应文书档案,名士大致情况,皆可向他询问。”
李斯雷厉风行,当即领命。他首先找到了墨羽管家,并未急于闭门造车,而是细致地询问起忘川目前的名士构成、各自性情特长、日常主要活动、已有的一些不成文的惯例、以及近期出现过哪些需要调解的矛盾。墨羽管家知无不言,将苏轼研究厨艺偶尔引发的“小范围能量扰动”、刘邦项羽因棋局规则争执、诸位名士对公共区域使用的习惯等,都一一告知。
随后,李斯并未立刻埋头书写,而是花了些时间,亲自在忘川郡内走动观察。他去市集看了看逸趣社的热闹,远远感受了一下金戈馆的肃杀,在饕餮居外闻了闻那奇异的香气,也留意到河畔玄奘**后残留的宁静气息,以及李白杜甫等人诗酒唱和的雅致。他甚至主动与几位看起来相对平和的名士如张良、许负等进行了简短交谈,了解他们对忘川治理的看法。
做完这些扎实的“调研”工作,李斯才回到居所,闭门整理。他结合忘川超脱轮回、汇聚英魂、延续文明的特质,以及名士们大多心高气傲、追求自由但又需和谐共处的实际情况,以其精熟的法家理念为根基,融合了儒家的“礼”与部分道家的“无为而治”思想,力求制定出一套既维护秩序,又充分尊重个体自由与创造力的条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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