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珩埋首于案牍之间,正批阅着一份关于忘川边缘某处灵植园因灵力波动导致收成略减的报告,门外传来了沉稳的脚步声。他抬眸,只见一身素色常服、面容俊美却难掩征战风霜的高长恭正立于门前,神色间带着几分郑重。
谢珩放下玉笔,起身相迎:“高将军,请进。这些时日琐事缠身,未能好生为将军接风,更未及引导将军熟悉忘川环境,是谢某疏忽了。”
高长恭步入书房,对着谢珩深深一揖,声音清朗而诚恳:“使君言重了。长恭此来,非为其他,乃是特为前番使君出手相助,驱散梦魇,解救长恭于沉沦之苦,当面致谢!”他抬起头,目光清澈,已不见前几日的恍惚与痛苦,唯有历经劫波后的释然与感激,“若非使君,长恭恐仍陷于那无尽怨愤之中,不得超脱。此恩如同再造,长恭铭感五内!”
谢珩虚扶一下,温言道:“将军不必挂怀,此乃谢某分内之事。将军能挣脱心魔,亦是自身心志坚定所致。”他随即对一旁的幽砚道:“幽砚,你且带高将军在忘川各处走走,熟悉一下环境。”
幽砚正要领命,高长恭却再次拱手,婉拒道:“使君美意,长恭心领。只是长恭一介武夫,不喜过多喧嚣。环境之事,日后自行慢慢了解即可,不必劳动幽砚仙吏。”他顿了顿,继续道,“长恭已自行在金戈馆附近寻了一处僻静院落栖身,与武安君(白起)为邻,倒也清静。今日前来,唯致谢耳,既已言明,便不打扰使君处理公务了。”
见高长恭心意已决,且性情确实偏向沉静内敛,谢珩也不再勉强,含笑道:“既然如此,将军请自便。若有任何需求,随时可来寻我。”
高长恭再次郑重道谢,便告辞离去,背影挺拔,步履沉稳,已恢复了那位名震天下的兰陵王应有的气度。
谢珩目送他离开,正欲重新坐下处理公务,眉心却忽地一动,感应到九泉之井方向再次传来了灵韵波动。这次的气息,与以往任何一次都截然不同,并非帝王龙气,亦非文士风华,更非武将煞气,而是一种……悠然出尘,仿佛超脱物外,与天地自然合一的玄妙道韵,其间竟还夹杂着阵阵如梦似幻的蝴蝶虚影!
“又有客至。”谢珩对幽砚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此次,似乎非同一般。”
二人迅速来到九泉之井旁。只见井口氤氲的光华中,竟有无数色彩斑斓、半透明的灵蝶虚影翩跹飞舞,交织成一幅瑰丽而虚幻的画卷。光华渐敛,一位年轻的学者自井中缓步踏出。
这学者衣着朴素,甚至有些邋遢,宽大的衣袍随风微动。他面容清癯,双眼似闭非闭,似睡非睡,仿佛沉浸在一个永恒的梦境之中,周身散发着一种“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的玄奥意境。他手中空无一物,却又仿佛持握着整个天地自然。
看到这位老者,尤其是感受到那纯粹而深邃的道家气息,谢珩心中猛地一震,瞬间想起了太上老君之前的郑重嘱托!这位定然就是道祖所言,身负道家大气运、命途多舛,需他留意的名士!其形象、其气韵,无不指向了那位战国时期道家思想的集大成者,梦蝶之喻流传千古的——庄子(庄周)!
谢珩不敢怠慢,正欲上前取出风华录为其录名,并思考如何应对可能随之而来的太上老君的关注,那九泉之井竟再次爆发出强烈的光华!
这一次的异象,并非单一气息,而是两道截然不同却又隐隐相连的文华之气冲天而起!一道洒脱不羁,带着几分风流才子的疏狂与艺术家的敏锐;另一道则沉凝厚重,充满了内省的力量与儒家宗师的坚毅!
光华散去,两位身着明代儒生服饰的男子同时现身。
左边一人,作风流才子打扮,面容俊朗,眉宇间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落拓与不羁,他手中握着一管画笔,笔尖似乎还残留着未干的墨韵,仿佛刚刚挥毫泼墨完毕。其气息灵动而感伤,如同其画作,既有江南水乡的婉约,又有个人身世的悲怆。
右边一人,则是一派沉稳大儒风范,面容清瘦,目光内敛而深邃,仿佛能洞穿世间虚妄。他手中持着一卷书简,虽未展开,却自有浩然之气萦绕。其气息刚健笃实,带着一种历经磨难后勘破迷雾、直指本心的强大精神力量。
谢珩目光扫过二人,立刻认出了他们的身份。这二位乃是明朝弘治、正德年间的名士,且渊源颇深。那持画笔的风流才子,乃是名动江南的唐寅唐伯虎,才华横溢,却因牵连科场舞弊案而仕途断绝,最终以卖画鬻文为生,其画作与诗文书刻皆称绝品。而那持书简的大儒,更是了不得,乃是心学集大成者王守仁(王阳明),以其“龙场悟道”、“知行合一”的思想影响深远,被誉为儒家圣人。
更巧的是,史料记载,唐寅与王守仁乃是同榜举人(弘治十一年应天府乡试),有过同窗之谊,虽然后来人生道路迥异,但此刻一同降临忘川,倒也是冥冥中的一种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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