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衢宝阁内,巴清与范蠡这两位商业巨擘的联手,注定将在忘川的经济格局中掀起新的波澜。然而,对于商贾货殖之道,谢珩虽不至于一窍不通,却也无意过多干涉。他深知,只要不逾越忘川的基本秩序,名士们各自发挥其才性,正是此地生机勃勃的体现。
将宝阁之事暂且搁下,谢珩信步而行,不知不觉又来到了忘川最为核心的轮回枢纽——九泉之井旁。此地幽静,井口氤氲的光晕永恒流转,映照着前尘旧梦。他正欲感应井中韵律,探查下一批名士降临的些许征兆,那井口却骤然发生了异变!
只见井中光华并非如帝王降临时的金龙腾空那般磅礴浩瀚,却也绝非寻常名士到来时的清光内蕴或气息独特。那光晕剧烈旋转,色泽变幻不定,时而呈现紫气东来之象,时而泛着丹心碧血般的赤红,时而又化为一种沉稳如山岳、包容如江海的玄黄之色。光芒冲霄而起,虽不霸道,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厚重与穿透力,仿佛有无数历史的篇章在其中翻动,发出无声的轰鸣,引得周遭灵韵都随之震颤!
这突如其来的宏大异象,甚至惊动了正在井畔不远处一座凉亭内交流学术的三人——苏轼、欧阳修与王安石。他们本在探讨诗文义理,此刻皆不约而同地停下话语,讶然望向九泉之井。
“如此异象,非比寻常,看来又有青史留名之大贤将至。”欧阳修捻须沉吟,目光中充满期待。
苏轼亦是一脸好奇:“气息如此厚重,似与文典史册相关,莫非是哪位着书立说的前辈?”
连一向沉凝的王安石,也微微侧目,关注着井口的动静。
在四人(包括谢珩)的注视下,井口那恢弘的光华终于缓缓收敛,三道身影逐渐清晰地浮现出来。
居左一位,身着深紫色儒生长袍,身形清瘦,面容苍白得近乎透明,仿佛久不见日光,又似承载了过多的苦难。他眉宇间凝聚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忧愤与坚韧,左手紧紧握着一卷沉重的竹简,右手则握着一柄形制古朴、用于刮改竹简错字的书刀。他站在那里,便像是一座沉默的山,背负着难以想象的重量,周身散发着一种属于西汉早期的古朴、刚健而又悲怆的气息。
居右一位,则是一位女子。她身着一袭庄重而不失典雅的正红色曲裾深衣,发髻高挽,仅以一支素玉簪固定,容颜端丽,眉目间既有女子的柔韧,更有一股不让须眉的坚毅与睿智。她的手中,同样捧着一卷帛书,其上山川地理、人物纪传的纹路隐约可见。她的气息,则带有东汉时期特有的严谨与恢弘。
而立于中间的一位,气度则与前两者迥然不同。他身着北宋文士常见的宽博袍服,面容温润,眼神清明而从容,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淡然笑意。最奇特的是,他手中并非持着书卷刀笔,而是托着一盏造型古雅的青瓷茶盏。令人惊异的是,那茶盏之中,并非茶水,而是氤氲着一团灵光,灵光内,隐约可见一只形似小猿、通体雪白、眼珠赤红的精怪正在其中好奇地东张西望,却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禁锢在盏内,不得而出。此人气息平和,却深不可测,仿佛已将万千风云纳于胸中,化为了手中的一盏清茶……与一盏精怪。
谢珩目光扫过这三位,尤其是他们身上那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的“历史”气息,以及各自所持之物——竹简书刀、史册帛书、封印精怪的茶盏(此物看似不相关,但谢珩灵觉感知,其与“编纂”、“整理”、“勘定”的意念紧密相连),心中已然明了他们的共同之处。这三位,皆是于青史编撰一道,立下了不朽丰碑之人!
那紫袍苍白者,当是忍辱负重,发愤着书,成就了华夏第一部纪传体通史,被誉为“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的西汉太史令!
那红裙端丽者,应是继承父兄遗志,续写完了一代伟大王朝的断代体史书,堪称巾帼史笔的东汉才女!
而那手持茶盏精怪、气度从容者,则是主持编纂了那部规模空前、旨在“鉴前世之兴衰,考当今之得失”的编年体通史巨着的北宋名臣!
就在谢珩心念电转之际,苏轼与欧阳修已然认出了中间那位手持茶盏的名士。毕竟同处一朝,虽年辈略有先后,但声名早已如雷贯耳。
“君实兄!”苏轼性格豁达,已率先笑着迎了上去,拱手道,“不想竟能在此地与兄台重逢!别来无恙乎?”他言语间充满了他乡遇故知的欣喜。
欧阳修亦含笑上前,执礼道:“君实驾临,忘川文坛又添砥柱矣。”他作为文坛前辈,语气中亦带着对这位后起之秀、亦是政坛学术对手的尊重与认可。
那手持茶盏的名士——司马光,字君实,号迂叟——见到苏轼与欧阳修,温润的脸上露出真挚的笑容,从容还礼:“子瞻,永叔先生,久违了。能于此异域再见二位,实乃幸事。”他的目光随即掠过站在稍后、神色复杂的王安石,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并未多言,显然二人之间那段关于变法的激烈政争,即便时过境迁,依旧留下了一些难以轻易化解的隔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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