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个忘川郡 第163章 鹏程再举 风雪征途

柳溪村的喜庆余温尚未散尽，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鞭炮的硝烟味与“文魁”匾额带来的荣光。周里长脸上的笑容却渐渐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这一日，他揣着心事，再次踱步到了村尾那间已然成为全村焦点的茅屋。

院中，谢珩正与沈清漪一同整理着晾晒的书籍和衣物，阳光洒在两人身上，一派安宁景象。见到周里长，谢珩放下手中的书卷，含笑迎上前：“老丈来了。”

周里长搓了搓手，看着谢珩，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开口问道：“谢先生……如今已是举人老爷，不知……不知往后有何打算？”他心中既盼着谢珩能更进一步，光耀门楣，又隐隐担忧这刚刚热闹起来的村子，很快又要冷清下去。

谢珩神色平静，早已料到有此一问。他请周里长在院中石凳上坐下，沈清漪默默端上茶水，然后安静地站在谢珩身侧。

“老丈，”谢珩缓缓开口，语气沉稳，“秋闱中式，只是第一步。按朝廷规制，明年二月，京师尚有春闱大比。谢某既已踏上此途，自当勉力前行，欲进京赴试。”

周里长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随即又被浓浓的不舍取代：“进京……那可是数千里之遥啊！这一去，怕是……”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沈清漪，“先生此番，是打算独自前往？”

谢珩摇了摇头，目光温和却坚定地看向身旁的沈清漪：“不，此番进京，路途遥远，耗时良久，谢某需携内子同行。”

沈清漪闻言，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惊讶，随即化为难以抑制的激动与一丝惶恐。她从未想过，夫君竟要带她去京城！那传说中的天子脚下！

周里长也是一愣，随即叹道：“带着清漪……也好，互相有个照应。只是，这年关将近，你们这一走，怕是无法在村里过年了……”语气中满是惋惜。他原本还盼着能沾沾举人老爷的光，热热闹闹地过个年。

谢珩理解他的心情，温言道：“老丈好意，谢某心领。只是春闱不等人，需得尽早动身，方能从容准备。至于年节，待他日若能侥幸登科，再与乡亲们同庆不迟。”

周里长知他去意已决，也不再相劝，只是连连点头：“好，好！先生志存高远，老夫预祝先生金榜题名，高中进士！”他顿了顿，又道，“先生放心，村里一切有老夫照应，这屋子，定给你们看得好好的！”

送走感慨万千的周里长，院内重归宁静。沈清漪这才敢将满腹的疑问与忐忑问出：“夫君……我们……真的要去京城？”

谢珩牵起她的手，走进屋内，掩上门，神色比方才更加郑重了几分。“清漪，你可知，仅凭举人功名，虽可候选官职，但多为地方佐贰微末之职，难以接近中枢，更遑论……达成我心中所想。”他并未明言《永乐大典》，只以“心中所想”概之，“唯有进士及第，方有资格跻身翰林院、科道，乃至……六部九卿，方有更多可能。”

他细细为她分析：“京师乃天下枢机，权贵云集，关系错综复杂。我孤身前往，若无人打点照料，难免处处掣肘。你心思细腻，又识得些字，跟在我身边，不仅能照料起居，更能为我留意些细微之处，省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况且，”他语气放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情，“留你一人在此，我亦无法安心。”

沈清漪听着他条分缕析，心中的惶恐渐渐被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与并肩前行的决心所取代。她用力点头，眼神坚定：“夫君，我明白了。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我一定好好照顾你，绝不给你添乱。”

接下来的几日，夫妻二人便开始悄无声息地着手准备。沈清漪将家中所有值钱之物，包括府衙、县衙赏赐的银两仔细清点、包裹；又将两人的冬衣、被褥拆洗晾晒，准备带上路途御寒；她还特意将谢珩那些最重要的书籍、文稿单独装箱，用油布仔细包裹，以防雨雪。谢珩则开始整理自己的行囊，除了必要的书籍笔墨，他还将那份伪造得天衣无缝的户籍、路引、秋闱中式证明等文书反复检查，确保万无一失。

他们并未声张，但村中敏锐者还是从他们收拾行装的动作中猜到了几分，不免又是一番唏嘘与祝福。

几日后，算着时间已差不多，谢珩找到周里长，开具了新的、目的地为京师的路引。周里长握着笔，在路引上郑重写下谢珩和沈清漪的名字时，手都有些颤抖，仿佛在书写一段即将开始的传奇。

出发的日子定在一个寒意渐浓的清晨。天空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垂，似乎酝酿着今冬的第一场雪。柳溪村的村民们早早聚在了村口，周里长一家、祠堂的蒙童、以及许多受过谢珩恩惠或单纯前来送行的乡邻，将小小的村口挤得水泄不通。

没有喧天的锣鼓，只有殷殷的嘱咐和不舍的目光。周婶拉着沈清漪的手，不住地抹眼泪，将一包刚刚煮好的鸡蛋塞到她怀里：“路上吃，京城冷，多穿点……”大牛和几个后生帮忙将行李搬上雇来的马车。谢珩与周里长及几位村老郑重话别，承诺无论能否高中，必会书信报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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