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汉争霸演义 第21章 项羽北伐齐地，刘邦乘虚取彭城

汉二年春，彭城宫的汉白玉阶缝里还嵌着上元节宫灯燃尽的灯油残渍，微风拂过便飘来一缕若有若无的暖香。廊下悬挂的青铜风铃在和煦的春风中轻摆，“叮咚”声漫过雕梁画栋的飞檐，檐角的瑞兽衔着铜铃，与殿内隐约传来的编钟乐声相和，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可这祥和氛围转瞬被一道急促的脚步声撕碎，持节使者跌跌撞撞闯进大殿，“噗通”一声单膝跪地，膝盖撞击金砖的脆响震得殿内寂静片刻。他身上的锦缎官服沾满齐地的黄尘与暗红血渍，腰间悬挂的铜节磕出三道深深的豁口，甲胄的系带断裂，露出里面渗血的伤口，显然是昼夜兼程，连翻沂蒙、泰山数座山隘才赶到。使者喉头剧烈滚动，干裂的嘴唇翕动半晌，才挤出嘶哑得几乎破音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带着喘息：“大王！田荣在齐地公然作乱！他先是以‘共分胶东之地，同抗西楚霸权’为诱饵，骗胶东王田市赴即墨城外会盟，在酒肆中埋伏刀斧手将其斩杀；又趁济北王田安率部在泰山祭祀天地时，亲率精锐夜袭其营寨，将田安生擒后绑在营门枭首示众，扬言‘凡附楚者，皆此下场’！如今那贼子已在临淄城头竖起‘复六国旧制，驱楚贼出关’的丈许黑旗，麾下乱军裹挟着流民、盗匪已达十万之众，连下我济阴、城阳、薛郡三城！薛郡守将力战殉国，济阴府库被劫掠一空，更可恨的是他们截断我北上粮道百余车，沿途百姓若不从军便烧其房屋、掠其妻儿，如今齐地百姓惶惶不安，不少郡县已暗中降齐，声势愈发浩大，再不出兵，整个齐地恐要全落入田荣之手啊！”说罢，使者重重叩首，额头撞在金砖上，渗出血迹。

项羽正斜倚在鎏金御座上，指尖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枚从咸阳阿房宫掠来的和田玉璧。那玉璧足有巴掌大小，莹白如羊脂，触手生凉，玉面上用细如发丝的阴刻工艺雕琢着虬龙戏水纹样，龙鳞片片清晰，龙目镶嵌着细小的赤宝石，在殿内烛火下熠熠生辉——这原是始皇帝亲赏给丞相李斯的至宝，当年楚军破咸阳时，项羽见其华美，便纳入囊中，平日里视作心爱之物。听闻使者禀报，他捏着玉璧的指节猛地一收，指腹传来玉璧的冰凉与坚硬，心中怒火却骤然升腾，“哐当”一声，玉璧重重砸在身前的青铜案上，裂开一道如蛛网般细密的纹痕。不等左右侍从躬身上前收拾，项羽已猛地起身，鎏金王冠上的珍珠串因动作剧烈相撞，撞出一阵急促而刺耳的脆响，虬结的青筋如蚯蚓般顺着脖颈爬向脸颊，连鬓角的乌发都因怒火而根根倒竖。他居高临下地盯着使者，声如惊雷在殿内炸响，震得帐顶流苏乱颤：“田荣匹夫！当年我破秦入关，分封十八路诸侯，念其是齐国王族后裔，不忍田氏宗族覆灭，特意裂胶东最富庶的七城封他为胶东王，赐他丹书铁券，许他世代承袭！他竟敢恩将仇报，弑杀同宗诸侯，公然反我！”帐内诸将皆噤若寒蝉，一个个垂首敛目，双手按在剑柄上，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触怒这位暴怒的霸王。唯有亚父范增拄着枣木拐杖，缓步从诸将身后走出，拐杖头的铜套轻轻敲击地面，发出“笃笃”的声响。他枯瘦的手指捻着颌下花白的山羊胡，目光扫过满帐神色凝重的将领，最终落在项羽因怒火而涨红的脸上，语气沉稳：“大王息怒。田荣在齐地经营数十年，田氏宗族子弟遍布郡县各级官吏，麾下更有其弟田横这等能征善战的悍将相助，私兵早已暗藏多年，此次作乱绝非一时冲动。若不早日剿灭，待他整合齐地的粮草、兵力，再联合其他对大王不满的诸侯，必成心腹大患。只是……”范增话锋一转，拐杖轻轻点了点殿壁悬挂的巨幅舆图上汉中的位置，那处用朱砂笔圈出的“南郑”二字格外醒目，“刘邦在南郑已站稳脚跟。韩信被拜为大将军后，整军经武，短短半年便练出三万精锐士卒，据传还派樊哙率人修复褒斜栈道，其东出之意昭然若揭。我军主力若尽数北调，彭城只留三万守军，一旦刘邦率军东进，以他麾下张良、韩信之智，樊哙、夏侯婴之勇，钟离眜恐难抵挡啊。”

项羽听得“刘邦”二字，像是被人戳到了最不屑的痛点，脸上的怒火瞬间掺杂了浓浓的鄙夷。他猛地抬脚，狠狠踹在案前的青铜冰鼎上，那鼎重逾千斤，被他一脚踹得翻倒在地，“哐当”一声巨响震得殿内尘土簌簌落下，鼎中冰镇的甜瓜、西瓜、西域葡萄滚落一地，沾了满阶尘土。他按在腰间虎头盘龙戟的戟柄上，那戟柄用千年枣木制成，外层裹着三层鲨鱼皮，此刻被他握得微微变形，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青筋暴起：“刘邦？他不过是个泗水亭长出身的泼皮无赖！当年在鸿门宴上，他像条狗一样摇尾乞怜才保住性命，后来被我封在汉中那鸟不拉屎的穷山恶水，为了保命还烧了栈道自断后路！如今就算他有东出之心，也得先把那栈道重新修通！那褒斜栈道依山而建，悬崖峭壁上凿石为孔，立柱为梁，铺板为路，没有半年乃至一年的功夫岂能成事？等他修通栈道，我早已踏平齐地，提着田荣的狗头回师彭城了，他能奈我何！”项羽目光如电般扫过帐下诸将，最终落在站在前排的钟离眜身上，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喙：“钟离眜听令！你率三万精锐守军镇守彭城，加筑三丈高的环城土墙，深挖两丈宽的护城河，将府库中所有的强弓硬弩、滚木礌石尽数搬上城头，再征调城中壮丁协助守城，严阵以待！我亲率四十万大军北伐齐地，以龙且、季布为左右先锋，各率五万大军分路并进，再调英布率两万九江兵为侧翼，牵制田横的兵力，十日之内踏平临淄，必取田荣狗头悬于彭城城门示众！”钟离眜身躯一震，抬眼望向项羽，眼中闪过一丝担忧，想再劝几句，却见项羽双目赤红、怒火中烧，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显然已是下定决心。他终究只能拱手领命，声音铿锵有力：“末将遵令！愿以性命担保，彭城一日不失！”说罢，他转身大步离去，走出殿门时，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舆图上的南郑方向，心中暗叹：刘邦非池中之物，韩信更是旷世奇才，此去怕是凶多吉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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