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街的喧嚣被厚重的隔音玻璃隔绝在外,医院走廊里只剩下消毒液和金属混合的冰冷气息。苍玄站在重症监护室的门前,机械义眼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微弱的红光。他深吸一口气,那只尚属于人类的左手不自觉地握紧,又缓缓松开。
门无声地滑开。
病房内的光线柔和而温暖,与走廊的冷峻形成鲜明对比。各种精密仪器发出规律的滴答声,透明的营养液顺着软管缓缓流入床上少女苍白的血管。苍月就躺在那儿,她的脸庞几乎与枕头融为一体,唯有那双眼睛还闪烁着倔强的光芒。
“哥,你又受伤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苍玄刻意维持的冷静外壳。苍玄下意识地摸了摸右颊,那里有一道刚刚愈合的伤痕,在仿生皮肤下还隐隐作痛。他本以为用粉底掩盖得很好。
“没事。”他的嗓音沙哑得像是生锈的齿轮在转动,这是长期沉默的后遗症。但在苍月面前,他总是努力让这声音变得柔和。
他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机械关节发出轻微的嗡鸣。这张椅子显然是特地为他准备的——比寻常椅子更加坚固,能够承受他半机械化身体的重量。
“苍月,在这里待得还适应吗?”他问道,目光扫过房间里的各种设备。圣诺伊——最高等级的医疗中心,这里的条件远比他们在荒民区的那个漏雨的棚屋好上千万倍。但他知道,苍月从来不在乎这些。
女孩微微点头,输液管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嗯,这里的人都很好。”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些,“你不用和克莱茵先生在一起吗?我记得你说过,最近很忙。”
苍玄的机械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发出规律的嗒嗒声。“老板那块我暂时帮不上忙。”他简略地回答,不想让苍月担心那些血腥而复杂的事情。
窗外的全息广告牌变换着色彩,斑斓的光透过窗户,在苍月的脸上投下流动的阴影。她突然皱眉,努力撑起上半身,那些插在她身上的管子随着她的动作轻微晃动。
“克莱茵先生是不是在你身体里注射什么东西了?那东西对你有没有影响啊,哥。”
苍玄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无名之雾——克莱茵那家伙确实是这么称呼那种诡异的纳米机械集群。它们此刻正在他的血管中游走,与他的神经系统缓慢融合,带来一阵阵难以言喻的刺痛和幻觉。
但他只是摇了摇头:“没事,那个就是体检,不用担心。”
谎言。苍玄不是不知道无名之雾有多么危险。克莱茵给他注射时那戏谑而危险的表情还历历在目:“小子,这东西要么让你成为超人,要么把你变成一滩有意识的烂泥。祝你好运~”
但与其让妹妹担心,倒不如说个善意的谎言。苍月已经承受了太多因他而起的痛苦。
苍月满脸担忧地看着他,那双过于明亮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他所有的伪装。苍玄试图给她一个安慰的笑容,结果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他真的不擅长笑——面部大部分的神经和肌肉都被机械取代,笑容对他而言成了一种需要精密计算的复杂程序。
“你在这里好好养伤,等你出院我带你去玩。”苍玄转换话题,拿起床头柜上的一个苹果和削皮刀。他的机械右手突然变得笨拙起来——这是克莱茵最新安装的型号,他还没有完全适应。
锋利的刀锋小心翼翼地划过果皮,苍玄全神贯注于这个简单的任务。在他的人生中,很少有比保护苍月更重要的事情,此刻削苹果仿佛也成了其中一件。
“哥,你话比以前多了。”苍月无聊地看着他削苹果的动作,突然轻声说道。她的目光追随着那道银色的刀光,仿佛那是什么有趣的表演。“我什么时候才能出院呀?”
苍玄削苹果的手顿了一下。苹果皮断开了,垂落在他的腿上。他低着头,不敢看苍月的眼睛,声音有些哽咽:“苍月...你恨我吗?”
病房突然安静下来,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在空气中回荡。
苍月被他的话吓了一跳,急忙开口:“这是说什么?哥,我怎么可能恨你呀。”
“可是...因为我太弱了,你才受尽折磨变成这样,要是我更强...”苍玄的声音断断续续,这个始终面无表情,甚至像一个工具的少年,此刻终于崩溃了。一滴眼泪从他的左眼滑落,沿着机械与血肉的分界线,最终滴落在苹果光滑的表面上。
那是龙兴干的。那个恶魔发现苍月后,当着他的面打断了苍月的右臂。而后那些电子塔的杂碎们...苍玄不敢再回忆下去。每想一次,都像是有人用烧红的铁钳在他的内脏里搅动。
苍月打断了他,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好啦,如果没有你我怎么可能过上这种生活啊,如果没有你,我早就冻死或者饿死了。”她的表情突然有些失落,但很快又振作起来,像是永不熄灭的小太阳,“虽然...中间出了点意外吧,但最终不是挺好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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