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华却死寂的客舱内,时间仿佛粘稠的糖浆,缓慢地流动。克莱茵没有开灯,独自一人坐在床边,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指尖夹着一支快要燃尽的香烟,猩红的火点在昏暗中明明灭灭,映照着他紧锁的眉头和深不见底的眼眸。
窗外是墨黑的海水和无星的夜空,只有远处轮渡其他区域零星闪烁的灯火,如同鬼火般漂浮在黑暗里。之前的喧嚣、血腥、对峙,此刻都已散去,只留下这片令人窒息的宁静。但这宁静,反而让克莱茵心中的疑虑如同藤蔓般疯狂滋生、缠绕。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那些蛇人……伊格的眷属们。他们耗费如此巨大的心力,建造这艘极尽奢华的“斯奈克轮渡”,举办这场规模庞大的所谓“盛会”,难道仅仅是为了进行一次低效的、近乎街头传销式的洗脑宣讲?这完全不符合逻辑。那些隐藏在人类社会高层中的“宾客”,他们的价值绝不仅仅在于成为狂热的信徒。这艘船本身,这个精心布置的舞台,一定隐藏着更深层、更黑暗的目的。那些僵直的“宾客”们,真的只是被精神控制的人质吗?还是……有着其他更可怕的用途?
一个模糊的、令人不安的猜想在他脑海中逐渐成形。他需要证据,需要去窥探这艘船光鲜表皮之下,真正蠕动的内脏。
香烟燃到了尽头,灼热的刺痛感从指尖传来。克莱茵猛地回过神,将烟蒂狠狠摁灭在水晶烟灰缸里,发出“呲”的一声轻响。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骨骼发出轻微的“咔哒”声。不能再等了。他需要行动。
他轻轻拉开客舱的门,走廊里铺着厚厚的地毯,吸走了所有的脚步声,只有壁灯散发着幽暗昏黄的光线,营造出一种虚假的安宁。他刚迈出一步,目光便是一凝。
就在他斜对面的舱壁阴影下,倚靠着一个人。金色的头发在昏暗光线下依然显眼,指间夹着一支细长的香烟,烟雾袅袅升起。是威尔逊。
他似乎早就等在那里,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蓝色的眼眸在阴影中闪烁着猫一般敏锐的光泽。他对着克莱茵,嘴角勾起一个心照不宣的、带着些许痞气的弧度,递过来一个“你懂的”眼神。
克莱茵脚步顿了一下,随即,脸上那惯有的、玩世不恭的笑容如同面具般重新浮现。他同样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弹出一支,叼在嘴上,低头凑近威尔逊递过来的火机。“啪”一声轻响,幽蓝的火苗点燃了烟丝。他深深吸了一口,让尼古丁的气息在肺里盘旋,然后缓缓吐出烟雾,隔着青白色的烟幕,与威尔逊对视了一眼。无需言语,一种危险的默契在两人之间无声地建立。他们都嗅到了这平静表面下的异常,都选择了在深夜行动。
“看来……今晚的失眠症,是会传染的。”克莱茵用调侃的语气低声说道。
就在这时,克莱茵身后,客舱门更深的阴影里,一个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迈出了一步。是方城。他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仿佛本身就是阴影的一部分。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眸,在黑暗中亮得惊人,静静地注视着克莱茵和威尔逊。
“走吧。”方城的声音低沉、简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带上我。”
威尔逊的目光越过克莱茵的肩膀,落在方城身上。他脸上那玩味的笑容不变,但眼神深处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考量。他向前一步,动作自然地伸出手,看似随意地搭在了方城的肩膀上,语气带着一种兄长般的、却不容拒绝的劝诫:
“嘿,伙计,别这么紧张。”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诚恳,“我理解你的担心。但是,你看……”他示意了一下克莱茵的客舱方向,以及隔壁赵风婷和贝芙丽的房间,“把两位美丽的女士单独留在这个……嗯,‘狼窝’里,恐怕不是明智之举。这里的危险,可不仅仅来自明处。你需要留在这里,确保她们的安全。这比跟我们下去冒险更重要。”
方城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紧了一瞬。他沉默着,没有立刻反驳,但身体依旧站得笔直,像一杆插在地上的标枪,表明着他的坚持。他看了看克莱茵,又看了看威尔逊搭在自己肩头的手。
克莱茵与方城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克莱茵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起一个微小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眼神传递出“放心”的讯息。随即,他对着威尔逊耸了耸肩,吐出一个烟圈:“他说得对,老兄。家里得留个看门的。你守着,我们快去快回。”
方城紧抿的嘴唇最终松开了一条缝,他深深地看了克莱茵一眼,那眼神复杂,有关切,有警告,最终化为一片沉静。他不再坚持,向后微退半步,重新融入了门边的阴影里,仿佛一尊沉默的守护石像。他点燃了一支烟,靠在冰冷的金属舱壁上,烟雾缭绕中,只有烟头那一点红光,表明着他的存在。
“识时务者为俊杰。”威尔逊轻笑一声,收回了搭在方城肩头的手,对着克莱茵歪了歪头,“走吧。让我们去看看,这艘漂亮船壳底下,到底藏着什么见不得光的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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