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鼎记 第11章 砥砺前行

腊月的朝会余波未平，崇祯二年的正月便在连绵雪灾中拉开序幕。当北京城还在消化那场朝堂清洗带来的震撼时，北方的密报和各地的灾情汇总已呈现在朱由检的面前，一个更复杂的棋局，也在他的谋划中开始布局

正月初六，乾清宫的东暖阁里，朱由检正对着陕西巡抚孙传庭的急奏眉头紧锁。奏报中“人相食”三字如钢针般刺痛他的双眼，窗外是北京城数十年不遇的大雪。

年前魏忠贤的密报“郑芝龙水师和江南水师的联合清剿初战告捷，但是海盗和红毛海上势力依然庞大，完胜还需时日。江南船厂造的巨舰和红毛的巨舰还有不少差距，广东，福建水师已是不堪大用，朝廷还需早做安排”

这些情况都在朱由检的预计中，魏永忠的呈报也是切中要害，南海郑芝龙一家独大对大明是福是祸不得而知。郑芝龙要的是利，我便给他，“传旨，擢郑芝龙为福建商务总办，统办南海对外贸易，赐麒麟服，所有参战将士各升一级，阵亡者抚恤加倍！”既然目前控制不了郑芝龙，就干脆大方一点把这些利益让给郑芝龙。

几道密旨也随即发出，一道给魏忠贤的即令他在闽粤地区秘密招揽各类人才，如有南洋工匠立即调配进京。另加快朝廷海外购粮事宜，由江南水师负责海运。

另一道给浙江巡抚陆问礼责其立即着手安排人员在定海舟山地区扩建定海卫新建水港，筹备建设大型造船厂。

一道下发给了南直隶兵部尚书蒋一聪即令他主持安排龙江船厂整体搬迁雷州事宜，匠师等一干人等务必举家搬迁，不得延误。安家之资由南直隶筹办，不得拖欠。”

安排这些，他走到舆图前，目光停留在了陕西，这块多灾之地，陕南和晋西已开办了几处矿场，招揽了不少流民，开春后在招揽流民治理黄河，这个以工代赈的确实是个办法，不过灾情不减没有粮食做保障是行不通的。

“王承恩‘拟旨’”朱由检用他所特有的沉稳语气说道。“任，原陕西督粮参政洪承畴酌升延绥巡抚，总督四川，湖广、河南、陕西军务，务必在年底前于襄阳地区按淮安仓的标准建造襄阳粮食预备仓，在汉中地区的汉中储备仓的基础上扩建一倍，建造汉中转运仓。此为国家大计不得懈怠，如有推诿，懈慢者按军法从事。”

王承恩刚刚领命下去办理，锦衣卫指使李若琏求见。

新任锦衣卫指挥使李若琏便呈上了一份令人触目惊心的密报。

“陛下，抄没周延儒、田尔耕等人家产时，发现多封与山西商人的往来书信。”李若琏声音低沉，“经查，以范永斗为首的八家晋商，长期通过张家口与建奴贸易，输送铁器、粮草、药材，换回人参、毛皮。去岁建奴入寇所用粮秣，多赖此辈供给。”

朱由检翻阅着证据，脸色越来越沉。账册上清晰记录着：天启七年至崇祯元年，经范家之手输往关外的精铁就达五万斤，粮食更是不计其数。

“好一个‘八大晋商’！”皇帝将账册狠狠摔在案上，“朕在前线节衣缩食，他们在后方资敌牟利！李若琏！”

“臣在！”

“着你选派亲信之人赴山西，秘密调查交易路径，边防关隘何人参与？此事一定要机密，不要打草惊蛇，朕要来个人赃并获连根拔除”

“臣领旨！”

当夜，一队缇骑冒着风雪悄然出京。而在山西太谷范家的深宅大院里，还是一片笙歌燕舞，浑然不知灭顶之灾将至。

天地不仁

正月十五，本该是上元佳节，但各地灾报却如雪片般飞入通政司。

“陛下，”户部尚书毕自严面容憔悴，“北直隶、山东、河南大雪成灾，冻毙百姓已逾万人。陕西自去岁八月不雨，至今天降大雪，麦苗尽枯。山西蝗灾复起，蝗虫过处，寸草不生...”

朱由检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纷飞的大雪：“朕记得去岁此时，陕西巡抚奏报‘赤地千里’，如今却是‘大雪封门’。这天，是要亡我大明吗？”

徐光启颤巍巍出列：“陛下，臣近日观测天象，推算历法，发现近年气候异常，酷暑严寒交替，将会天祸不断。当务之急，是推广番薯、玉米等耐旱作物，或可缓解粮荒。”

“准！”朱由检转身，“着你全权选派人员立即在两湖地区先行推广。另，传旨各州县，开仓放粮，设棚施粥。告诉那些巡抚，若再饿死一个百姓，朕唯他们是问！”

然而圣旨易下，天灾难违。二月二龙抬头，黄河竟在河南兰考段出现凌汛，决堤三十丈，淹没村庄四十余个。几乎同时，南京地震的消息传来，秦淮河畔倒塌房屋千余间。

尽管天灾**接踵而至，但希望的星火仍在顽强燃烧。

德胜门外的忠魂塔工地上，徐光启亲自督造，数千民夫在严寒中轮班施工。塔基已经打好，巨大的青石上刻着阵亡将士的名录。

皇家火器总局里，王徵、毕懋康在汤若望的协助下，通过研究赵士祯留下的《神器谱》》终于改进了燧发枪的击发装置。试射场上，新枪连发十次未出现故障，引得围观的工匠阵阵欢呼。只是激发装置过于精密，只有熟练工匠手工锉制，还无法量产。可喜的是改进后的秘鲁铳已恢复量产，每月产出150把。孙元化在登州的火炮司，年产弗朗机炮100门，仿红夷大炮年产5门，目前收拢工匠两处合计有4000户，假以时日，定能大规模装备部队。

而曹文诏的勇士营经过补充整顿，已恢复到3千人的规模，兵士正在接受最严酷的训练。

张之极、王聘等将领整顿京营的工作正在继续，通过这次大战，裁撤不合格的人员进行的顺利多了，又从各地增调，和民间选拔人员，部队总数已达5万。通过和兵火司的合作，部队加大了火器的实操与演练。

根据朱由检的要求，都卫营的40名将领集中由太师孙承宗讲习戚继光留下《记效新书》和《练兵实记》两部兵书；孙元化讲习火炮的运用；毕懋康讲习单兵火铳的使用及注意事项，茅元仪讲授《武备志》实战分析。戚继光旧部参将吴稚忠（时年岁数79）携100名浙兵协助实操。

这一夜，朱由检再次登上午门城楼。北京城在雪色中静谧无声，只有忠魂塔工地的灯火依旧通明。

“皇爷，回宫吧，天冷了。”王承恩为他披上大氅。

“承恩，你说这大明的天，还能亮起来吗？”

“皇爷励精图治，上天必会垂怜。”

朱由检望着南方，仿佛要穿透这漫漫长夜：“传旨给袁崇焕，开春后，朕要巡视蓟辽，朕要一寸一寸地把它守住。”

雪花无声飘落，覆盖了昨日的血迹，也孕育着明天的希望。在这个寒冷的初春，大明的命运正在悄然转向，只是无人知晓，前方等待的究竟是曙光，还是更深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