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鼎记 第36章 铁胆雄心

崇祯十一年八月十六的辽河明军大营，灯火通明。当朱由检最后将间指尖落在了京城的位置：“皇太极一定想和朕拼命，逼着朕回救京师，朕估计他的大军已经出发多时了”朱由检沉声道。皇太极放弃正面决战，以辽沈为饵，亲率主力铁骑绕道千里、突袭京畿——抛出的那一刻时，帐内诸将皆惊，随即哗然。

“陛下！京师危急，臣等请即刻拔营回援！”曹文诏第一个站出来，语气急切。关宁军诸将也纷纷附和，京城若有失，他们在前线打得再漂亮也无济于事。

“回援？正中皇太极下怀！”朱由检的声音斩钉截铁，压下了所有的议论。他走到沙盘前，目光锐利如鹰。“皇太极想要朕惊慌失措，放弃辽东大好局面，仓促回师，疲于奔命。他想在京畿的旷野上，以逸待劳，用他最强的骑兵，冲击我千里回援的疲敝之师！”

他猛地一拍沙盘边缘，震得代表清军骑兵的小旗微微晃动：“朕偏不让他如愿！他想换家，朕就跟他换！看他先打破朕的北京城，还是朕先踏平他的辽阳、沈阳！”

众将被皇帝这磅礴的气势和惊人的决心所慑，帐内顿时安静下来。

朱由检开始下达一连串命令，思路清晰，目标明确：

“第一，辽阳攻势，照常进行，而且要加快！卢象升！”

“臣在！”卢象升慨然出列。

“命你天雄军为攻城主力，黄得功京营火器部队全力配合，祖大弼关宁军（含八千关宁铁骑）策应掩护并负责阻击沈阳方向援军！月底前，必须对辽阳发起总攻！朕要看到多尔衮的人头，或者他弃城而逃！”

“臣，领旨！”卢象升眼中燃烧着战意。

“周遇吉！”

“末将在！”周遇吉声如洪钟。

“命你率破阵骠骑营一万人，即刻回师山海关！你部任务重大，既是策应京畿，确保关隘安全，亦是朕留在关内的一支机动铁拳！若虏骑真至，你部需与孙阁老、曹变蛟密切配合，寻机歼敌！”

“末将明白！必不让虏骑猖獗！”周遇吉领命。

“孙传庭部！”朱由检看向西方，“传旨孙传庭，摆脱豪格纠缠，伺机回撤至宣大长城沿线！他麾下十万秦军、宣大精锐，是堵截、迟滞皇太极的关键！告诉他如果皇太极真的偷袭京畿也要务必让奴酋付出代价，朕不管他用什么方法，务必不能让皇太极在畿辅肆意妄为！”

“张之极！”朱由检目光转向辽西，“广宁防线不得有失，广布探哨，严密监控豪格及蒙古诸部动向。曹文诏，你的骑兵要加强巡弋，既是掩护主力侧后，也要做好随时支援辽阳或广宁的准备！”

“臣等遵旨！”张之极、曹文诏等人齐声应道。

朱由检的部署，如同一张精密的大网撒开。他没有被皇太极的奇招打乱阵脚，反而将计就计，利用己方兵力和资源的绝对优势，采取了“你打你的，我打我的”这一更高明的战略。他要以雷霆万钧之势，猛攻辽阳，逼迫清军留守兵团决战，同时安排好京畿和关内的防御与反击力量。

崇祯十一年八月廿五，辽阳城外。

明军完成了对辽阳外围的清理，巨大的攻城营垒如同狰狞的巨兽，将辽阳三面合围（留北面以示“围三阙一”，实则暗藏杀机）。一门门重炮被推上前沿，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辽阳高大的城墙。

卢象升亲临前沿，天雄军士气高昂。黄得功指挥的京营火器部队，更是将数以百计的大小火炮布置得错落有致。祖大弼的关宁铁骑则在外围游弋，如同警惕的狼群，随时准备扑杀任何敢于出城野战或来自沈阳方向的敌人。

城头上，多尔衮面色凝重。他看到了明军森严的阵势和强大的炮兵，心知真正的考验来了。张存仁的汉八旗炮手和罗刹雇佣兵们也紧张地检查着自己的火铳与炮位。杨古利在虎皮驿不断收到辽阳告急文书，却因正面有关宁军重兵监视，侧翼有巴海率领的索伦等部虽在丛林河谷间不断袭扰明军斥候、小股部队，延缓了明军一些侦察行动，却无法撼动明军主力攻城决心，而不敢轻易出动。

八月三十，拂晓。

随着卢象升一声令下，明军总攻辽阳的战役正式打响。

“轰！轰！轰！”

京营的重炮率先发出怒吼，巨大的实心弹丸划破晨空，带着死亡的呼啸狠狠砸向辽阳城墙。砖石飞溅，烟尘弥漫。紧接着，天雄军的臼炮、佛郎机等中小型火炮也开始密集射击，压制城头火力。

炮火准备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辽阳城头多处垛口被毁，铳台受损。炮声稍歇，天雄军的步兵方阵便如同移动的森林，扛着云梯、推着楯车，向着城墙发起了悍不畏死的冲锋。

“杀！”

城头箭矢如雨，火铳轰鸣，滚木礌石倾泻而下。明军士兵不断倒下，但后续者依旧奋勇向前。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卢象升亲执大刀，在后督战，天雄军将士见主帅如此，无不以一当十。

多尔衮在城楼指挥若定，不断调兵遣将堵住缺口。张存仁的火器部队和罗刹兵也给明军造成了重大杀伤，他们的排枪轮射极具威力，数次将登上城头的明军突击队打退。

辽阳，这座辽东重镇，瞬间变成了巨大的血肉磨盘。朱由检在后方大营，听着前方传来的震天杀声和不断送回的伤亡战报，面色沉静。他知道，攻打这样的坚城必然付出惨重代价，但这是打破皇太极战略、迫使清军主力回援或动摇其根本的唯一途径。

九月初就在辽阳血战正酣之际，一骑背插三根红色翎羽的传令兵，如同旋风般冲入大营，直抵御帐之前。

“报！！！八百里加急！京师孙阁老急报！八月廿八，虏酋皇太极亲率数万精锐，已破独石口，入寇畿辅！”

帐内侍立的文武心头俱是一震，目光齐刷刷看向御座上的皇帝。

朱由检接过军报，快速浏览，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握着军报的手指微微收紧。他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最终定格在沙盘上代表辽阳的那个点上，声音沉稳依旧：

“告诉卢象升、黄得功、祖大弼，朕，就在这里。辽阳，必须拿下！”

皇帝的决心，已化作辽阳城下不息的战火。东西两线，两位帝王以国运为注的豪赌，同时进入了最惨烈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