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鼎记 第22章 血战义州

明军稳步东进，如同滚动的磐石，缓慢却无可阻挡地碾过辽西土地。沿途的清军小股部队和哨所，在明军绝对优势的兵力和凶猛的火力下，要么望风而逃，要么被轻易拔除。朱由检严格执行“步步为营”策略，每前进二三十里，便选择险要或利于防守之处，由随军民夫和部分辅兵修筑简易营寨、挖掘壕沟，建立稳固的后方节点和补给站。

这种看似笨拙的推进方式，却让主动寻求决战的清军骑兵无处下口。皇太极几次派出精锐骑兵试图骚扰明军侧翼或截断粮道，都被明军严密的车阵和犀利的火铳、火炮击退，损失不小。

然而，当明军主力逐渐逼近辽河套地区时，一座钉子般的城池，拦在了右路军张之极部的面前——义州。

此义州非朝鲜之义州，乃是辽西之义州卫城。它位于大凌河下游，是广宁前线的重要支撑点，也是屏蔽辽河防线侧翼的关键。去岁曹变蛟、祖大弼奇袭焚毁的是其后勤囤积点，但城池本身仍在清军手中。此刻，皇太极派其心腹大将，汉军镶黄旗固山额真佟图赖，率领一万五千汉军旗及部分满洲兵驻守于此。佟图赖深知此城关系重大，城防已进行过加固，囤积了大量守城器械和粮草，决心死守，拖住明军右路兵锋。

张之极大军兵临城下，将义州围得水泄不通。

站在临时搭建的望楼上，张之极和王聘仔细观察着义州城。城墙高厚，垛口密布，城头旗帜林立，防守森严。

“总督，看来鞑子是铁了心要当缩头乌龟了。”王聘放下千里镜，皱眉道。

张之极面色平静：“陛下早有明示，遇坚城，勿急攻。我军人多，火炮足，正当用武。”

明军并未立刻发动蚁附攻城。张之极命令部队首先挖掘壕沟，建立包围圈，防止城内守军突围或外部援军接应。同时，庞大的工兵和民夫队伍开始在前沿构筑炮兵阵地。

数日之内，上百门各式火炮被推上前线，其中甚至包括数十门威力巨大的“崇祯”重炮。黑洞洞的炮口，如同巨兽的瞳孔，冷冷地瞄准了义州城墙。

攻城总攻的前夜，张之极召集众将，下达最后命令：“明日辰时，所有火炮齐射，集中轰击南门及两侧城墙！炮火准备持续两个时辰！待城墙出现缺口，王聘，你率选锋营第一批次冲锋！祖大弼，你的关宁铁骑待命，若敌军出城逆袭，或溃败逃亡，给本督狠狠碾过去！”

“末将得令！”王聘和祖大弼轰然应诺。

第二天，天色刚蒙蒙亮。义州城头的清军紧张地望着城外明军阵地上那密密麻麻的炮口，一股无形的压力让人窒息。

辰时正刻，一颗红色的信号弹拖着尾焰，尖啸着升上天空。

下一秒，天地间仿佛失去了所有声音，只剩下一种极致的轰鸣！

“轰隆隆——！！！”

明军炮兵阵地上，火光连续爆闪，白烟瞬间弥漫了整个前沿。上百门火炮同时怒吼，实心铁球、开花弹（内装火药和铁片的早期爆炸弹）如同冰雹般砸向义州城南墙！

地动山摇！砖石飞溅！坚固的城墙在如此密集猛烈的炮火下，剧烈地颤抖着。实心弹砸在墙面上，留下一个个巨大的凹坑，裂缝如同蛛网般蔓延。开花弹则在城头或空中爆炸，四射的破片将躲闪不及的清军士兵成片扫倒，惨叫声被震耳欲聋的炮声淹没。

佟图赖在亲兵举着厚重盾牌的保护下，在城楼指挥，只觉得脚下城楼都在晃动，灰尘簌簌落下。他脸色发白，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明军火炮的猛烈和精准，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这绝不是他记忆中那些粗笨难用、准头奇差的明军火炮！

两个时辰的炮击，仿佛漫长如一个世纪。当炮声终于渐渐稀疏、停止时，南面的城墙已经惨不忍睹。多处垛口被夷平，一段大约十丈宽的城墙整体坍塌，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斜坡状缺口，砖石泥土和守军的尸体混杂在一起，触目惊心。

“擂鼓！进攻！”张之极令旗挥下。

战鼓声如同雷鸣般响起！

“选锋营！跟我上！”王聘身先士卒，手持一把厚重的战刀，一跃而出。数千名精锐先锋营士兵，如同决堤的洪水，发出震天的呐喊，向着那道血肉模糊的缺口发起了冲锋！

“放箭！快放箭！擂木滚石！”佟图赖声嘶力竭地指挥着残余的守军进行抵抗。

箭矢如雨点般落下，滚木礌石沿着坍塌的斜坡翻滚而下。不断有明军士兵中箭倒地，或被滚石砸中，但后续者毫不犹豫地踏着同袍的尸体，继续向上猛冲！他们的眼中只有那个缺口，只有胜利！

王聘武艺高强，格开数支箭矢，第一个冲上了缺口顶端，手起刀落，将一名试图阻挡的清军牛录额真劈翻。他如同战神般屹立在缺口处，为后续部队开辟通道。选锋营士兵蜂拥而入，与缺口内拼死抵抗的清军展开了惨烈的白刃战！

城内的清军也知道到了生死关头，在佟图赖和各级军官的督战下，拼死反击。双方在缺口内外反复争夺，尸体层层堆积，鲜血染红了每一寸土地。

就在战况陷入胶着之时，一直在侧翼游弋的祖大弼看到了机会。他发现一部分清军被吸引到了南城缺口，东面的防守似乎出现了空虚。

“关宁铁骑！随我破城！”祖大弼大吼一声，率领八千关宁铁骑，并未冲击坚固的城门，而是利用骑兵的机动性，绕到东城一段相对低矮的城墙下。骑兵们纷纷下马，取出飞钩绳索，在后方火铳兵的掩护下，竟开始攀爬城墙！

守军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打懵了。等他们反应过来，祖大弼已经如同大鹏般跃上城头，手中长刀挥舞，砍瓜切菜般清理出一片空地。越来越多的关宁铁骑精锐攀上城头，在东城墙上打开了一个突破口！

“东城破了！明军上城了！”恐慌如同瘟疫般在清军中蔓延。

南城缺口处的王聘部压力骤减，趁机猛攻，终于彻底冲垮了缺口的防御，大股明军涌入城内。

佟图赖见大势已去，试图率领亲卫从北门突围，却正好撞上了早已守候多时的曹文诏部玄甲修罗营骑兵（曹文诏一部被配属给张之极指挥）。一场血腥的骑兵对冲之后，佟图赖被曹文诏亲自斩于马下。

主将战死，城内清军彻底崩溃，或降或逃。

血战持续了大半日，至黄昏时分，义州城头插上了大明旗帜。

此战，明军以绝对的火力优势开路，辅以精锐步兵的坚决突击和精锐骑兵的灵活策应，成功攻克坚城，歼灭清军一万余人，俘获数千，自身伤亡虽也不小，但相对于取得的战果和战略意义，完全在可接受范围内。

义州陷落的消息传至沈阳，皇太极勃然大怒，却又无可奈何。明军右路的威胁已直逼广宁，其“步步为营”的战略正一点点蚕食他的空间。而朱由检亲率的主力中军，也已抵达辽河西岸，与对岸的清军隔河对峙。大战的阴云，最终汇聚到了辽河两岸。决定辽东命运的决战，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