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第一出马仙 第3章 魔念之疑，鬼谷推演

洞窟之内，时间仿佛凝滞。常小玉的灵识如一根纤细却坚韧的丝线，小心翼翼地探入王青城那狂暴混乱的识海边界。那里，冰霜与火焰交织成一片毁灭的风暴，神识的碎片如同锋利的冰棱和灼热的火星四处飞溅，每一次触碰都让常小玉的本体微微颤抖，脸色愈发苍白。但她紧守心神，凭借着共生契约那一点微妙的联系，艰难地寻找着王青城意识核心可能藏匿的角落。白仙草全力运转生机，额角汗珠滚滚而下，青华生机阵汇聚的草木精粹如涓涓细流，不断注入王青城体内，与参小宝那温和却磅礴的药力一起，顽强地对抗着冰火反噬的破坏。青木之灵静立一旁，周身青光流转，无声地维系着阵法，那温和而疏离的目光偶尔扫过全场，最后落在那蜷缩在胡家女仙怀中、几乎透明、气息奄奄的参小宝身上，斗笠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洞窟另一角，相对安静些的地方。

鬼谷子的残魂虚影从一枚温养魂力的古玉中飘出，显得比平日里更加淡薄，显然先前对抗魔军时消耗巨大。他眉头紧锁，目光并未停留在救治现场，而是投向洞口之外，仿佛要穿透那逐渐消散的魔气烟尘，看清更远处的景象。

灰家老太爷灰九冥，在一位灰家子弟的搀扶下，勉强坐直了身体。他的一条手臂无力地垂着，显然受了重创，原本油光水滑的皮毛也沾染了血污变得黯淡，但那双豆粒般的小眼睛里，却闪烁着与其伤势不符的精明与忧虑。他顺着鬼谷子的目光望去，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带着痛楚的嘶声。

“咳……鬼谷老先生，”灰九冥的声音沙哑干涩，透着深深的疲惫，“魔军……虽是退了，可老夫这心里，反倒越发不踏实了。您老见识广博，觉不觉得……这批魔崽子，退得有些太……太干脆了？”

鬼谷子的虚影微微波动，缓缓转过头，看向灰九冥，声音缥缈却带着凝重：“灰老道友亦有此感？老夫正自疑惑。此番魔军来袭，势头凶悍，组织严密，绝非寻常魔物散兵游勇可比。尤其那几头持戟魔将，进退颇有章法，攻守兼具，更似军中悍卒。”

灰九冥用力点了点头，牵扯到伤口，让他龇了龇牙，倒吸一口凉气：“嘶……没错！它们一开始的攻击，明摆着就是冲着彻底毁灭我们，尤其是冲着堂主和那玉碑残片来的！攻势一波接一波，根本不留喘息之机，配合得极其刁钻，把我等所有突围和固守的路线都算死了。这绝非低阶魔物凭本能所能为。”

他歇了口气，继续道，语气越发低沉：“而且，您发现没有？它们最后退走的时候，虽然看似被那位青衣尊驾的力量惊退，阵型也有些慌乱，但仔细回想，其主力并未遭受毁灭性打击。更像是……更像是接到了某种指令，主动脱离接触，而非真正意义上的溃败。它们甚至……带走了大部分同伴的尸骸！这不合常理！魔物互相吞噬增强己身是常事，但如此有组织地打扫战场，除非……”

“除非有更高阶的魔念在统一指挥，并且另有所图。”鬼谷子接口道，虚影的面容更加严肃，“它们退得太快，太整齐，仿佛……仿佛只是完成了某种‘试探’或者‘消耗’的任务，而非决意死战。带走尸骸，或许是为了回收魔元，或许是为了避免我们从中窥探更多魔军情报。”

此言一出，周围几位勉强还能保持清醒、听到他们对话的仙家，如常天龙、几位伤势稍轻的常家子弟，以及靠在一旁喘息的狼王，都心中一凛，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爬升。

“试探？消耗？”常天龙忍着剧痛，声音粗重，“付出如此代价，仅仅是为了试探和消耗我们？这……这说不通！它们若真有碾压之力，为何不全力扑杀？若只是试探，这代价也未免太大了！”

“这正是最令人不安之处。”鬼谷子缓缓道，虚影的目光再次投向洞外，仿佛在观察天地气机，“有两种可能。其一，指挥此次进攻的魔头，极其谨慎，甚至可以说是狡诈。它或许感应到了岳将军残存的气息，或许察觉了圣贤玉碑的不凡，甚至可能隐约感知到老夫这缕残魂的存在，但它不确定我们的底牌究竟有多少，威力几何。因此，它不惜投入相当力量，逼出我们的所有手段，窥探我们的极限所在。一旦目的达到，见那青衣道友现身，力量属性恰好克制魔气，便果断撤退，以保存实力，等待下次更具针对性的攻击。这种懂得审时度势、甚至不惜用麾下魔军性命来换取情报的对手，远比只知疯狂杀戮的魔物可怕百倍。”

洞窟内一片寂静，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王青城偶尔发出的痛苦低吟。鬼谷子的分析，像一把冰冷的刀子，剖开了看似胜利的表象，露出了底下可能更加狰狞的真相。

“那……其二呢？”一位常家子弟声音发颤地问道。

灰九冥替鬼谷子回答了这个问题，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毛骨悚然的意味：“其二，也许我们……根本就不是它们的主要目标。或者说，不全是。”

“不是主要目标？”常天龙愕然。

“嗯。”灰九冥的小眼睛眯了起来，闪烁着算计的光，“老夫年轻时，曾远远见过大军征战。有时，精锐前锋的猛攻，并非为了直接攻克坚城，而是为了吸引守军全部注意力，将守军的所有预备力量都调动和牵制在一点上，使其无暇他顾。然后……真正的杀招，也许早已绕道背后，直插要害，或者去攻击其他防御薄弱之处了。”

他喘了口气，继续道：“这批魔军，训练有素，战力强横，却偏偏来围攻我们这支看似不起眼的残兵败将？万灵救苦堂虽有些名头，但毕竟偏安一隅，值得魔族投入如此规模的精锐力量？它们是否可能……是故意在此制造巨大的动静，吸引方圆千里之内所有可能存在的援军和注意力的？而它们真正的目的，也许是别的什么地方，或者……某个人？”

鬼谷子的虚影重重地点了一下头：“灰老道友所言，正是老夫最大的忧虑。魔劫爆发，生灵涂炭，但魔军亦有其战略。它们或许是在清除后方不稳定因素，或许是在寻找什么重要之物，或许……是在进行某种血祭仪式，需要强大的修行者或者特定的法宝作为引子。我等在此固守，圣贤玉碑残片气息特殊，堂主身兼异秉，再加上岳将军残魂、老夫以及这位突然出现的青木之灵……这一切加起来，足以成为一个极佳的‘诱饵’，吸引注意力，或者成为某个阴谋的‘祭品’。”

“祭品？！”这个词让所有听到的人都不寒而栗。

“这只是最坏的猜测之一。”鬼谷子语气沉凝，“但必须考虑到。魔道诡谲，尤其是高阶魔念，其智慧与狡诈绝不逊于世间任何老谋深算之辈。它们此次退去，绝非终结。甚至可能，更大的危机，正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酝酿。下一次再来，恐怕就不仅仅是这个程度的攻击了。”

灰九冥补充道，他的鼻子微微抽动，似乎在空气中捕捉着什么残留的信息：“还有一点，老夫方才隐约感觉到，在魔军退却时，有一股极其隐晦、却异常阴冷强大的魔念，远远地扫过这片战场……那感觉，就像是一个隐藏在幕后的猎手，冷漠地评估着猎物的挣扎程度。只是一闪而逝，但绝不会错！那魔念的层次，远非那些魔将可比！”

鬼谷子虚影一震：“哦？灰老道友竟能感知到此节？看来道友在神魂感应之上，确有独到天赋。如此说来，几乎可以确定，这股魔军背后，必有至少一位魔王级（相当于地仙甚至更高）的魔头在暗中操控指挥！”

魔王级！

这三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头。一个魔王级的魔头，其实力足以轻易覆灭一个小型宗门，若是放在平时，需要集结大批人族修士或仙家高手才能与之抗衡。而现在，他们这群伤的伤、残的残、主力濒死的队伍，刚刚击退（或者说逼退）了它的先锋，就已经是惨胜如败了。

如果那位魔王亲自降临……

众人甚至不敢去想那个后果。绝望的气息，再次如同冰冷的潮水般弥漫开来，比之前更加沉重。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常天龙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力感，“堂主重伤未卜，小宝兄弟自损道基，白仙子、常妹子她们都在全力救治，我等皆已是强弩之末……若真有魔王袭来，恐怕……”

鬼谷子的虚影沉默了片刻，缓缓道：“为今之计，有三。其一，必须尽快稳定青城小友的伤势，他是我们的主心骨，亦是最重要的战力，唯有他苏醒，凭借圣贤玉碑之力，我们才有一丝抗衡的底气。此事，只能仰仗白仙子和那位青衣尊驾，以及小玉姑娘的冒险了。”

“其二，”他看向灰九冥，“灰老道友，你灰家子弟最擅潜行匿踪、打探消息。能否立刻派出得力干将，尽可能地向四周远遁查探？重点并非追踪魔军去向，而是观察方圆数百里内，是否有其他异常能量波动、大规模魔气聚集点、或者……是否有其他修士、仙家队伍正在遭遇攻击？我们需要知道，这伙魔军到底是想干什么，它们的真正目标究竟是什么！知己知彼，方能寻得一线生机。”

灰九冥闻言，豆粒眼中有精光一闪，立刻对搀扶他的那个灰家子弟低声吩咐了几句。那灰家子弟虽然也带伤在身，却毫不犹豫地点点头，身形一晃，化作一道极淡的灰影，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洞窟的阴影之中，眨眼间便消失不见。紧接着，又有两三道灰影以不同方向悄然潜出洞窟。即便在这种时候，灰家依旧展现出了惊人的效率和专业。

“其三，”鬼谷子的目光扫过洞内所有还能保持清醒的人，“我等需立即着手，利用这短暂的喘息之机，尽可能地恢复力量，加固防御。机关叟道友，洞口的防御阵法还能修复或加强吗？常家、胡家诸位，清点剩余丹药符箓，优先分配给还有一战之力者。狼王，烦请你派出嗅觉敏锐的族裔，在洞外隐蔽处设置警戒，一旦发现魔气再度靠近，立刻示警！”

听到明确的指令，幸存者们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纷纷强打起精神，挣扎着行动起来。机关叟在一位常家子弟的搀扶下，开始检查洞口破损的阵盘；常天龙指挥着还能动的人开始清点所剩无几的物资；狼王低吼一声，几头伤势较轻的银背狼蹒跚着走出洞口，消失在乱石草丛之中。

一种紧张而有序的气氛取代了部分的绝望。虽然前景依旧暗淡，但至少，他们不再是被动地等待命运审判。

鬼谷子的虚影飘到洞口附近，与青木之灵相隔一段距离，遥遥一礼：“尊驾，眼下局势危如累卵，恐有更大魔劫将至。稍后若事有不谐，还请尊驾能护持这些年轻后生一二，为我人族与世间生灵，保留几分元气。”

青木之灵周身青光流转，沉默片刻，温和疏离的声音响起：“吾之职责，乃巡狩大地，清除魔秽，庇护生机。此间生灵，吾自当尽力。然魔劫之势，非一人之力可挽。最终能否渡过此劫，仍需尔等自身争渡。”

这话语虽未大包大揽，但也表明了不会袖手旁观的态度，让鬼谷子心下稍安。

时间在煎熬中又过去了一段。常小玉的脸色越来越白，身体摇摇欲坠，显然灵识深入王青城识海的消耗极大，且时刻承受着反噬风险。白仙草也是汗透重衣，维持生机输出极为吃力。

就在这时，王青城忽然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左手的冰霜和右身的赤红，似乎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

几乎同时，之前派出去的一名灰家子弟，如同疾箭般从洞外射入，甚至来不及完全化为人形，就以灰鼠原形人立而起，尖声叫道：“报！老太爷！老先生！西北方向，百里之外，落魂坡！有冲天魔气爆发！规模……规模比刚才围攻我们的还要大数倍！而且、而且其中有一股气息……非常非常可怕！隔这么远都让我神魂战栗！它们……它们好像在围攻什么人！打得很激烈！”

落魂坡！另一个方向！

所有人脸色剧变！

鬼谷子与灰九冥对视一眼，眼中同时露出了“果然如此”的沉重神情。

魔军的主力，真正的目标，果然另有所在！他们这里，真的可能只是一个吸引注意力的诱饵！或者，是魔军顺路要拔除的一个钉子！

而落魂坡那个方向……如果没记错，似乎是……

就在这时，另一名派往不同方向的灰家子弟也仓皇逃回，身上甚至带着一丝被魔气灼伤的痕迹：“报！东南方！五十里外发现小股魔军活动痕迹，它们……它们像是在布置什么……像是在刻画某种巨大的阵法纹路！”

双管齐下！甚至可能是多路并进！

魔军的谋划，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庞大，更狡猾！

“落魂坡……落魂坡……”鬼谷子虚影剧烈波动，急速思索着，“那个方向……我记得是……‘静禅寺’的遗址所在？难道它们的目标是……”

话音未落——

洞外，遥远的天际，西北方向（落魂坡所在），猛然传来一声沉闷欲裂的巨响，即便相隔百里，也能感觉到脚下大地微微一震！紧接着，一股肉眼可见的、混杂着暗红与漆黑颜色的魔气光柱冲天而起，搅动云霄，即便在白日，也显得异常狰狞可怖！同时，一道纯净却略显单薄的金色佛光猛地爆发开来，试图冲散魔气，但很快就被那滔天魔焰所淹没、压制……

隐约间，似乎有悲愤的佛号声和狰狞的魔啸声跨越遥远距离传来，旋即又被能量爆鸣淹没。

“静禅寺！是静禅寺的留守僧众！”一位常家子弟失声惊呼，“他们寺里只有不到十位修行浅薄的弟子守着遗址啊！方丈大师他们都前去支援前线了！”

显然，魔军选择了一个防御力最为薄弱，却可能具备某种特殊意义的地点作为主要攻击目标！

几乎在同一时间，东南方向那灰家子弟报告的方位，也猛地亮起一道道诡异的紫色魔纹，如同活物般在大地上蔓延开来，组成一个巨大无比的邪恶阵法轮廓，滔天的怨力与秽气开始汇聚！

魔军不仅兵分两路，一路主攻，一路布阵，而且行动如此迅速，根本不给任何反应时间！

洞窟之内，所有人面色惨白如纸。

鬼谷子虚影长叹一声，充满了无力感：“终究……还是来了。而且，比预想更快，更狠。”

此刻，他们自身难保，王青城命悬一线，根本无力去支援落魂坡的静禅寺僧众，也无法去破坏那正在成型的邪恶大阵。

一种深深的绝望和无力感，扼住了每个人的喉咙。

然而，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就在洞内众人被远方剧变吸引注意力的刹那，王青城身边异变再生！

或许是外界剧烈的能量波动刺激了他体内本就极不稳定的冰火之力，或许是常小玉的灵识终于触及到了他意识深处的某个关键点——

王青城猛地睁开了眼睛！

但那双眼眸中，没有平日的清明温和，也没有痛苦挣扎，只有一片混沌！左眼冰蓝，森寒彻骨！右眼赤红，狂暴炽烈！

“吼——！”

一声完全不似人声的咆哮从他喉咙里迸发出来，充满了原始的野性和痛苦！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狂暴的冰火能量冲击波，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

“小心！”

白仙草首当其冲，被这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掀飞出去，一口鲜血喷出，重重撞在洞壁之上。

常小玉的灵识被粗暴地弹回，闷哼一声，七窍中都渗出血丝，当场昏厥过去。

青木之灵布下的青华生机阵剧烈闪烁，几乎瞬间溃散！

离得稍近的几位仙家也被气浪冲得东倒西歪！

王青城猛地从地上悬浮而起，身体左侧寒冰急速蔓延，瞬间覆盖半身，凝结出厚厚的冰甲，右侧身体则赤红如火，皮肤开裂，露出下面熔岩般的炽热流光，冰与火的力量在他身上疯狂对撞、交织，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和“嗤嗤”的灼烧声！

他彻底失去了理智，被体内暴走的本源力量所控制，化为了一尊冰火交织的毁灭化身！

内忧未平，外患已至，而最大的依仗却在此刻失控暴走！

洞窟之内，刚刚建立起的一丝秩序和希望瞬间破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最大危机！

鬼谷子的虚影剧烈摇曳，看着悬浮半空、散发恐怖气息的王青城，又望向洞外远处那冲天魔气与诡异魔阵，声音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与急切：

“魔潮汹涌，非无智之举，其后必有高阶魔念统筹全局，意在沛公！青城失控，内外交困！诸位！生死存亡，就在此刻！必须立刻制住青城，否则无需魔军再来，我等便要尽数葬送于此！快！合力制住他！”

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绝望的阴影，彻底笼罩了残破的洞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