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途引星芒 第369章 善念终章

苏瑶指尖触碰到的，是冰冷死寂的肌肤，再无半分生机。父亲苏文正——或者说，他那具被魔蛇寄生、榨干最后价值的躯壳，静静地躺在焦土与碎岩之间，胸口那被天机尺贯穿的伤口不再流血，只余下一个边缘焦黑的空洞，诉说着最终的决绝。

天地间一片死寂。

能量风暴的余波仍在高空呜咽，卷动着稀薄的魔气与尘埃。远处，风无痕以断剑支撑着身体，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喘息都带着血沫，但他依旧顽强地站立着，警惕的目光扫视着四周，防备着任何可能的异变。更远处，隐约传来幸存者压抑的哭泣与呻吟，为这劫后的废墟更添几分苍凉。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具躺倒的躯壳，以及跪坐在旁、白发苍苍的苏瑶身上。

禁术“商心封魔”的力量仍在生效，玉佩粉屑化作的清冷光辉，如同最细密的符文锁链，深深嵌入躯壳的七窍之中，牢牢禁锢着内部那被强行压缩、封印的滔天魔能。魔蛇的意志似乎彻底沉寂了，再无半点声息。

结束了么？

这个念头刚在众人心中升起，异变陡生！

那具本应彻底死去的躯壳，右手食指，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苏瑶浑身一僵，抚摸着父亲脸颊的手瞬间定格。她猛地抬头，金色的瞳孔虽已黯淡，却依旧锐利，死死盯住那只手。

在所有人惊疑不定的注视下，商盟主躯壳表面那原本疯狂扭动、试图冲破封印的漆黑魔纹，竟如同退潮般，开始缓缓收缩、消退！魔纹褪去的皮肤，露出了一种近乎琉璃般的苍白与脆弱，仿佛一触即碎。

最终，所有的魔纹都汇聚、压缩，全部退缩到了躯壳的——右臂之上！

整条右臂此刻变得漆黑如墨，表面覆盖着细密邪异的鳞片纹路，五指弯曲如钩，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残余魔威，与身体其他部分的苍白形成了极其诡异恐怖的对比。仿佛这条魔臂是一个独立的、被暂时封印的活物。

而也就在魔纹尽数退入右臂的刹那，躯壳那原本空洞死寂的双眼，竟缓缓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没有魔气的猩红，没有理智的清明，只有一片浑浊的、仿佛凝聚了所有残存生命力的……灰暗之光。

“瑶……儿……”

一个极其微弱、沙哑到几乎无法分辨的气音，从他那干裂的嘴唇中艰难地挤出。

苏瑶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这个声音……不是魔尊的疯狂，不是被寄生时的痛苦挣扎，而是……而是久远的、记忆深处，父亲在她儿时病中，守在床边轻声呼唤时的……那份温柔与疲惫！

是父亲！是苏文正！是那被魔蛇啃噬、本应彻底消散的善念，在魔蛇被封印、魔纹退却的刹那，凭借着这具躯壳最后一丝残存的联系，回光返照般，挤出了这最后的残响！

“父亲！”苏瑶再也抑制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她扑上前，想要握住父亲的手，却又怕惊扰这宛若幻梦的瞬间。

那灰暗的目光微微转动，似乎想要聚焦在女儿苍老的容颜上，带着无尽的心疼与愧疚。他的嘴唇翕动着，声音细若游丝，却清晰地传入苏瑶耳中，也落入不远处强提精神关注这边的风无痕耳中：

“魔……魔尊未灭……仅封……右臂……乃其……本源魔种……所化……”

每说一个字，他躯壳的生机就消散一分，那灰暗的目光也迅速黯淡。

“玄天……商盟……托付……予你了……”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那仅存些许正常人色泽的左手，艰难地、颤抖地抬起，似乎想要从怀中取出什么。动作僵硬而缓慢，仿佛每一个微小的移动都在消耗他最后的魂火。

终于，一枚巴掌大小、非金非木、呈现暗金色泽、表面布满无数细密算珠与经纬刻痕的罗盘状物体，被他从残破的衣襟内掏出。正是玄天商盟至高权力的象征，蕴含无上推演之能的至宝——天算盘！

此刻的天算盘光芒内敛，甚至边缘处有几道细微的裂纹，显然在之前的魔气侵蚀与大战中也受损不轻。

苏文正的手颤抖着，将天算盘推向苏瑶。

“拿……好……它……认可……你……”

苏瑶颤抖着伸出双手，接过那尚带着一丝余温的天算盘。就在她指尖触碰到天算盘的瞬间，罗盘微微一震，表面那些细密的刻痕仿佛活了过来般，流淌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清光，一种血脉相连、如臂指使的感觉油然而生。它真的认可了她，这位新任的商道之主！

看到苏瑶接过天算盘，苏文正那灰暗的眼中，似乎闪过了一丝如释重负的微光。他最后看了一眼女儿那布满皱纹却依旧坚毅的脸庞，嘴唇努力地想扯出一个安慰的弧度，却终究没有成功。

“对不起……瑶儿……爹……失约了……”

话音袅袅散开，他眼中最后一点光芒，彻底熄灭。抬起的手臂无力地垂落下去，砸在冰冷的土地上。

这位曾经叱咤玄天商海、老谋深算的盟主，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终究是以一个父亲的身份，完成了对女儿最后的嘱托与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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