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天,娃娃的脸。
昨日黄昏时分的梵岳村,还被最后几缕挣扎的残阳镀上一层近乎悲壮的金边,转瞬便被自寂空梵岳方向压来的厚重铅云吞没。
豆大的雨点砸在干燥得冒烟的黄土路上,激起一片呛人的尘雾,旋即又被更密集的雨水浇熄,汇成浑浊的溪流,沿着村中唯一的主街,裹挟着枯枝败叶,汹涌地奔向低洼处。
入夜后,雷声滚滚,电光撕裂天幕,将这座依山而建、笼罩在巨大古木阴影下的小村,映照得忽明忽灭,形如鬼域。
村东头那棵据说已有千年树龄的老槐树下,简陋的茶棚早已收了摊。
棚主老孙头缩在自家土坯房里,听着屋外狂风卷着骤雨,如同无数只手在拼命拍打门窗,间或夹杂着远处山林里传来的、分不清是兽吼还是风啸的怪声,心里直发毛。
他紧了紧身上打着补丁的薄袄,嘟囔着。
“邪性......今年的雨,怎地这般凶煞?”
眼皮愈发沉重,终于抵不住困倦,沉沉睡去。朦胧中,他似乎听到一种极其低沉的、仿佛从地底深处传来的嗡鸣,与雷声雨声交织,震得土炕都微微发颤,旋即又被更猛烈的雷暴淹没。
次日清晨,风停雨住。
天空像是被昨夜那场豪雨彻底洗刷过一遍,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瓦蓝。
阳光毫无阻碍地倾泻下来,照在湿漉漉的屋顶、路面和树叶上,反射出耀眼的光。空气里弥漫着泥土、草木被浸泡后又晒暖的独特腥甜气息,清新得让人忍不住想大口呼吸。
然而,这份雨后初霁的宁静,被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彻底打破。
“死人啦——!”
凄厉的喊声如同烧红的烙铁,猛地烫在梵岳村刚刚苏醒的神经上。
声音的源头,是村口那片开阔的空地,平日里村民晒谷、孩童嬉戏的去处。
此刻,空地中央,直挺挺地躺着一个“人”。
说那是个人,不如说更像一具被精心处理过的标本。
死者是村里的屠户,王大壮。他生前以膘肥体壮、声若洪钟闻名,此刻却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态蜷缩着。
全身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白色,紧贴在骨骼上,深深凹陷下去,勾勒出清晰的肋骨轮廓和嶙峋的臂骨、腿骨。
仿佛一夜之间,他体内所有的水分、脂肪乃至肌肉,都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彻底抽干、榨尽,只留下一具包着人皮的骷髅架子。
他的眼睛瞪得极大,眼球像两颗干瘪的葡萄干,深深嵌在空洞的眼眶里,凝固着无边的恐惧和难以置信。
最令人头皮发麻的是,他那张因脱水而严重收缩、变形的嘴巴,竟被强行拉扯成一个极端夸张的、几乎撕裂到耳根的“笑”的模样,露出同样干枯萎缩的牙龈和几颗黄牙,形成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尸”景象。
他身上那件沾满油污的粗布短褂,此刻空荡荡地挂在他缩小的躯体上,如同套在一根枯树枝上。
在他僵硬的、如同枯枝般的手指下,压着一片边缘被摩挲得异常光滑的白色小石片,石片上,用一种暗红色的、像是干涸血迹的颜料,画着一个极其简陋的图案:
一个扭曲的、咧开大嘴的“笑脸”,旁边点缀着几滴类似水滴的墨点。
第一个发现尸体的村妇,早已吓得瘫软在地,面无人色,指着那具恐怖的干尸,喉咙里咯咯作响,却再也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恐慌如同瘟疫,瞬间席卷了整个梵岳村。
村民们从各自的土屋、瓦房里涌出,远远围着空地,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脸上交织着恐惧、惊疑和茫然。
几个胆大的后生,在村长林茂才的催促下,强忍着恶心,试图上前查看。
“都别乱动!”
一个清朗中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响起,压过了人群的嘈杂。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
四人缓步走来,迥异于村民粗布麻衣的装扮和身上隐隐流转的非凡气息,立刻吸引了所有目光。
为首者一袭黑衣,身姿挺拔如孤峰寒松,衣料并非凡品,在雨后初阳下流动着幽邃的光泽。
衣襟、袖口乃至下摆处,以暗银色丝线绣着繁复而玄奥的符文,此刻虽未催动灵力,却依旧能感觉到一种内蕴的、令人心悸的神秘力量。
他面容冷峻,轮廓分明,一双眸子深不见底,仿佛蕴藏着亘古的星河,目光扫过地上那具干尸时,平静无波,却让所有被他视线触及的人都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正是苏明!
他背后挂着一把剑——
凌月碎星剑!
紧随其后的女子,身着一袭月蓝色广袖长裙,裙摆轻盈,随着她的步伐漾开柔和的涟漪。
裙裾边缘,以鲜亮的红线精工刺绣着连绵的缠枝莲纹,在清雅的底色上跳跃出一抹灵动的生气。
腰间一条同色系的丝带盈盈一束,更显腰肢纤细,身姿如柳。
她容颜清丽绝俗,眉目间自带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仙灵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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