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临时指挥中心的巨大落地窗外,晨曦微露,为这座刚刚经历了一场无形灾难的城市披上了一层薄纱般的柔光。但窗内,压抑的铅灰色氛围并未随黑夜一同散去。姜眠拒绝了陈星递来的咖啡,也婉拒了周凛安排的休息室。工程师那张在医疗舱里迅速灰败下去的脸,他妻子撕心裂肺的哭嚎,小女孩惊恐茫然的眼睛,以及内务组冰冷高效的“信息处理”流程…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针,深深扎在她心口,每一次心跳都带来一阵闷痛。那份面对庞大体制时的无力感和冰冷愤怒,需要一个出口,一份寄托,哪怕只是…微弱的希望。
她需要回地府。
判官笔Plus在她指尖无声地转动,冰凉的触感带来一丝奇异的镇定。她向周凛微微颔首,没有多余的话语,眼神里的沉静下是压抑的暗流。周凛理解地点头:“去吧。这边后续有我们。”他知道,此刻任何安慰都苍白无力,唯有行动和…那或许存在的另一个世界的力量,能给她支撑。
意念沉入笔尖,沟通那枚烙印在神魂深处的阴差令。熟悉的眩晕感瞬间包裹全身,阳间的光影、声音、气息如同退潮般迅速远去,被一种更加深沉、更加粘稠的阴冷所取代。仿佛穿过一层冰冷的水膜,姜眠的身影在指挥中心内无声无息地淡去。
再睁眼,入目已非人间景象。
奈何桥头,本该是亡魂排着长队、在孟婆低沉絮语中饮下忘却前尘汤药的地方,此刻却如同早高峰的地铁站入口,混乱得令人头皮发麻!乌泱泱的亡魂挤作一团,焦虑不安的情绪如同实质的灰雾弥漫在空气中。队伍早已不成形状,亡魂们推搡着,哭嚎着,质问着,汇成一片嘈杂的、绝望的声浪。
“放我过去!我都排了三天了!”
“大人!行行好!我家娘子还在等我投胎啊!”
“为什么桥不开了?!阎王爷不管我们了吗?!”
“呜呜呜…我要回家…”
几个牛头马面鬼差被挤得东倒西歪,满头大汗(如果鬼魂有汗的话),声嘶力竭地挥舞着哭丧棒维持秩序,但效果甚微。他们的锁魂链绷得笔直,勉强在汹涌的魂潮前拉出一道岌岌可危的防线。
“都别挤!别挤!桥头阴脉波动!轮回通道不稳!强行过桥魂飞魄散别怪没提醒!”一个嗓门最大的牛头鬼差吼得脖子上的青筋(能量凝结的)都爆出来了,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烦躁,“回去!都给我退回去等着!等上面通知!”
“阴脉波动?”姜眠眉头微蹙,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她抬眼望去,只见奈何桥那端,原本应该稳定流转、散发着柔和轮回之光的通道入口,此刻像是接触不良的灯泡,光芒明灭不定,时强时弱,通道边缘甚至能看到细微的、如同空间裂纹般的黑色扭曲。每一次光芒剧烈闪烁,都引得桥头亡魂一阵恐慌的骚动。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不安的、如同大地深处传来的沉闷嗡鸣。
姜眠没时间细看,判官笔在身前一划,一道微不可察的金色涟漪荡开,拥挤在她面前的亡魂如同被无形之手轻柔拨开,让出一条窄窄的通道。她身形一晃,化作一道模糊的残影,贴着混乱的魂潮边缘,几个起落便穿过了混乱的桥头区域,直奔森罗殿方向。
越靠近森罗殿,那股沉闷的嗡鸣声就越发清晰,空气中弥漫的阴气也显得更加粘稠和躁动。殿门口值守的鬼差比平时多了一倍,个个面色凝重,如临大敌。
殿内,更是如同炸开了锅。
往日庄严肃穆的大殿,此刻充满了紧张忙碌到近乎混乱的气氛。判官们伏在堆成小山的卷宗和闪烁着幽光的玉简之后,笔走龙蛇(判官笔是真笔),额头冒烟(能量蒸腾)。传令的鬼差脚步匆匆,化作一道道黑影在大殿内穿梭,带来各地阴脉节点的紧急报告。
“报——!第七殿辖区,黑绳大地狱外围阴脉节点压力剧增,空间褶皱出现!”
“知道了!加派两队巡游使去稳定节点!让老七自己想办法撑住!这边没人了!”一个胡子拉碴、眼袋快掉到嘴角的判官头也不抬地吼道,手中的笔几乎要在玉简上擦出火花。
“报——!望乡台镜面出现大面积扭曲!滞留亡魂情绪失控!”
“调拨三桶‘凝神香’过去!让孟婆加大汤药浓度!先稳住!等通道恢复!”另一个判官拍着桌子,声音嘶哑。
“报——!拔舌地狱反馈,刑罚能量供应不足,几个老油条恶鬼快压不住了!”
“压不住也得压!让他们省着点用!这点小事也要上报?!”
大殿中央,高踞于漆黑王座之上的阎王,此刻哪里还有半分统御阴司的威严?他老人家顶着一对堪比熊猫的黑眼圈(浓郁的阴气淤积),原本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帝冕都歪到了一边,几缕花白的头发(能量凝结)倔强地翘着。宽大的阎王袍袖口被撸到了胳膊肘,露出一截虚幻但肌肉虬结(气的)的小臂。他左手按着一块剧烈震动、发出嗡嗡警报声的巨大黑色玉圭(阴脉中枢监控器),右手五指如飞,在一面悬浮的、如同全息投影般的巨大“生死簿”系统光屏上疯狂点击、拖拽、批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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